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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104)

作者:蝎子兰 时间:2019-01-09 20:31:00 标签:天之骄子 宫廷侯爵 朝堂之上

  王修面上云淡风轻:“原来你打听鲁山君,是为了你大哥。你大哥不是病殁的么。”
  旭阳冷笑一声,唰地站起,转身就走。王修一愣,这人一点弯都不拐?
  侍立一旁的锦衣卫喝一声,门口涌进带刀侍卫,钢刀林立,旭阳伸手掰了罩格旁边顶帐子用的竹竿,舞得虎虎生风,杀气腾腾。
  王修叹气,要是老李坐在这儿,这愣头青还敢这么干?他放下茶杯,不咸不淡:“旭阳旗总要走,你们拦什么,客客气气送走。”
  旭阳看王修,这个年轻人让他心里发寒,不知道为什么。
  “旗总要走便走,就此别过。”
  旭阳一伸手,扔了竹竿,顿一顿,对着王修一揖:“是我造次,上官恕罪。”
  没看出来,还能屈能伸的。旭阳长长一叹:“家母遗愿,希望我见一见兄长。”
  王修一指自己对面:“坐。”
  旭阳没看那些锦衣卫,进罩格,坐在王修对面,直板板:“我哥没死。”
  王修点头:“是没死。”
  旭阳追问:“那他在哪儿?”
  王修怅然:“你哥……得你去找回来了。”
  旭阳吃一惊:“什么意思?”
  王修手上还带着皮手套,不知道什么皮,光亮亮硬邦邦,活像铁爪,旭阳就一直往“心狠手辣”联想。王修长得俊秀而单薄,眼睛又大,看面相又不是凶狠之人。王修平静:“的确,是得你去找回来。我们只知道你哥没死,但是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是你哥,还是不是世沐皇恩乌恩奇的子孙,我们就不知道了。”
  旭阳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王修不着急,慢慢啜一口茶。
  “旗总善驭马,关外闻名,马上功夫一定也了得,摄政王想找一个骑术师傅,旗总你看呢?”
  旭阳稀里糊涂点头:“不胜荣幸……摄政王的骑术师傅?”
  王修保持微笑:“是啊,研武堂的骑术师傅。”
  李奉恕竭尽全力恢复太祖太宗时候骑枪兵的辉煌。太祖凭着骑枪兵横扫天下,后来骑枪兵便没落了。骑枪兵不同于普通骑兵,枪极长。枪的长度有记载,但是操练阵法也就那么两句。更头痛的是要想操枪平稳,驭马功夫必须扎实。太祖时期皇子皇孙各个善骑射,现在京营里真正善骑射的都不多。
  又有士兵坠马,摄政王不悦:“又摔了?”
  周烈在旁边看得冒汗。骑枪兵练好了天下无敌,练不好对练时坠马都有被马踩死之忧,何况真正战时。研武堂里的沙盘抬了过来,立在前面。自从摄政王目盲,大家就都不提这东西,因为殿下他看不见。摄政王倒是不在意,来京营检阅还让人搬着沙盘。周烈呆呆看着沙盘,恍然大悟一捶拳:“殿下,帝国倒是真有骑枪兵遗风的军队,怎么就把她给忘了!”
  摄政王听着似乎又有坠马的,心里急躁:“到底是谁?”
  “秦赫云秦将军!她手底下的白杆兵至现在未有败绩!”
  摄政王揉着眉头的手一顿。秦赫云。帝国唯二让高若峰吃过大亏的两个人,另一个就是白敬。
  周烈道:“说来有缘,秦赫云亡夫马千里就是‘聚米为谷’用大米标识地形的马援将军直系后人。”
  白杆兵不是纯骑枪兵,但到底是有太祖时期遗风。把秦赫云宣进京?四川石砫,太远了。
  摄政王烦躁地继续捏鼻梁,听到个带笑的声音:“我请来个好师傅,让他给京营指导指导?”
  周烈眼见着摄政王一脸火气被王修的声音吹得烟消云散。王修身后跟着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板着脸十分严肃。这不是上殿讲沈阳卫的旭阳旗总么。旭阳对着摄政王一抱拳:“殿下,您让我当研武堂骑术师傅,我就真的要指点他们了。”
  摄政王一愣,王修把旭阳找来的?他点头:“请吧。”
  旭阳似乎是早就忍不了一帮爷们儿骑马的熊样,伸手折跟树枝冲过去照着一个骑兵的腿就抽:“你往哪儿使劲,往哪儿使劲!你要坐死这匹马?大腿用力,腰别晃!”
  王修笑眯眯:“这就见效了。”
  摄政王虚握着拳,用食指指节顶顶下巴:“我怎么不知道研武堂还有个骑术师傅的职务?”
  王修还是很云淡风轻:“我这不就加上了么。”
  周烈赞叹:“这位旗总看样子是很精通驭马术。”
  王修一仰下巴,从鼻子里哼一声。
  旭阳得了份摄政王的差事,找了大哥这么多年也终于有了点眉目,他甚至难得的面露喜色,跑去李在德家准备一气儿劈几天用的柴。李在德鼻梁上架着眼镜迎出来,旭阳第一次见他戴眼镜,斯斯文文秀秀气气。李在德也是第一次全面观察旭阳,心里也赞叹。旭阳想感激李在德帮他打听鲁山君的事,他已经有眉目了。李在德握住他的上臂,胳膊上结实的肌肉硬得像铁。李在德心想,爹说得对,这样好的人,怎么能耽误他。
  “旭阳你听我说,我必须跟你说清楚。”
  旭阳手一颤:“什么?”
  李在德认真:“我爹骂我了,我觉得也是该骂,我们家占你太多便宜了。京城皇族满地走,我们家就是属于满地走的那种。但是你放心,你这么好的人才,绝对不能委屈。我已经琢磨出一个向摄政王举荐你的好思路,虽然我们家什么都不是,我想了想,我的长处就是能跟摄政王说得上话。从今往后,我家就是你家,我爹可喜欢你了,你肯来就是自家人,不用这么拼命干活,这样让我很汗颜。”
  李在德很不解地发现旭阳脸好像白了,为什么?旭阳吞咽一声:“你……误会了。”
  李在德向上伸手拍旭阳的肩:“我知道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你只是缺个途径。”
  旭阳直勾勾地看李在德,伸手顶着李在德身后的墙。他恨自己口讷,不擅长说话!李在德眨眨眼:“你怎么了?中暑了?”
  旭阳一顿,僵硬地放下手臂,艰难一笑:“那……咱们是自家人。”
  李在德很高兴:“等着瞧好吧,我计划着,德铳最新的改进已经出来了,到时候摄政王一高兴,我再提你的事,一准儿成。”
  旭阳几乎什么都没听进去。他就看着李在德张张合合的嘴,看了很久。最后拼尽全力一转身,发疯地劈光了院子里垒的所有柴。


第122章
  邬双樨探望了老父。邬湘在北京“优养”, 可是邬双樨第一眼看见他, 吓一跳。
  头发几乎全白,苍老佝偻。不是他记忆里那永远魁梧的父亲。
  邬双樨眼睛一酸,平板着声音:“父亲。”
  邬湘曾经的意气全无,眼睛眍䁖着,迟缓地看着邬双樨一眨, 又一眨:“来了……就好。”他伸手摸摸邬双樨脸上的大疤, 忽然哽咽:“为父拖累你了。”
  金兵围城时邬湘丢了蓟州, 于是彻底失掉君王的心。邬双樨一撩前襟跪下:“父亲折煞我了, 哪里有什么拖累不拖累?”
  邬湘反应特别的慢, 停了好一会儿才握住邬双樨的肩,什么都说不出来,长长一叹。
  这个儿子,是他毕生的骄傲。邬双樨出生在十五的晚上, 冷光流连的月亮中出现两株桂影。大家都说这是个好兆头,蟾宫双桂, 即便折桂, 也比别人多一棵桂树可选,折哪枝都行。邬湘大喜,给儿子取名双樨,等到取字, 取“月致”。邬双樨从不辜负他的期望, 聪慧而耐苦,一日一日长大, 一日一日磨砺,及至风采卓然。那年回京述职,刚把邬双樨带回来,京城轰动。高门大户遮遮掩掩问邬双樨有无定亲,世家都来结交。邬湘很是自得,他的儿子,一手培养的好孩子,芝兰玉树,谁也配不上。
  就在金兵围城之后,所有骄傲烟消云散。方督师被捕,关宁铁骑失去圣心,邬湘方寸大乱,丢了蓟州。邬湘清楚,方督师嫡系全完了,李家都是什么人。邬湘仿佛是有点傻了,虽然在北京优养,足不出户,谁都不见。
  半生戎马,付诸东流,甚至赔上了儿子的前途。
  邬湘艰难地对邬双樨一笑,邬双樨跪着,仰脸看父亲,心酸不已:“此次伐高若峰,关宁铁骑奋勇当先,被摄政王获准法会转城,已是又回圣上眼中。失掉王心,就一点一点往回找,儿子豁出性命,总能找到立功的机会……”
  邬湘低声道:“好好活着。”
  邬双樨一愣:“什么?”
  邬湘重复:“好好活着,记着,好好活着。我儿卓尔孤秀,哪株桂树都可折,一株不行,总还有一株……”
  邬双樨都头一盆冷水:“父亲你在说什么?你跟别人这么说过么?”
  邬湘摇头:“没有,为父只跟你说。记着你的名字,你出生时,蟾宫里,有两株桂树。”
  邬双樨浑浑噩噩在街上走,漫无目的,竟然就走进李在德家的胡同。李在德家所处的胡同曲里拐弯,堪比迷宫,邬双樨心里放空,双腿就带着他站在李在德家门口。这个时间,李在德当值……老邻居看见邬双樨来了,乐呵呵:“将军又来了?”
  不知道谁家做饭,柴禾的焦香浸润着米粥湿润的甜香,人间烟火厚厚地填进邬双樨的心。他强笑:“一日不来,怪想你们。”
  老邻居吃了老李家两位军爷的“粮草”,对他们非常亲切:“那敢情好,家里炖肉呢。军爷来尝尝吧?”
  邬双樨摇头:“不了,多谢。”
  老王爷一开门,看见邬双樨:“哟邬将军来了,快请快请。”
  邬双樨一愣:“老叔出门?”
  老王爷蒲扇一拍肚子:“也没什么事,出门遛弯儿。邬将军你这脸色怎么了?”
  邬双樨进门,看庭院里柴禾劈完码得整整齐齐,水缸里水是满的,心里怅然若失,怎么连傻狍子家都不需要他?老王爷拉着邬双樨进门:“正好有好茶。李在德的改进听说让殿下大悦,所以赐了一些茶,邬将军来品品。”
  老王爷实在弄不来功夫茶,就是大茶壶直接开水泡,闷一闷大碗喝。老王爷其实也有点赧然:“实在是弄不来那雅致的。”
  邬双樨一嗅就知道是顶级贡茶,惊蛰的建宁芽茶。他笑道:“太祖怜茶农制作茶团费工耗时苦不堪言,特令贡茶全部改成炒茶,返璞归真。太祖真知灼见,茶既然是‘木荫’,大晏幸而得天眷顾才独有的珍贵饮品,自然要饮其最不造作的纯粹甘甜,弄那么些个洗来洗去的步骤,矫揉造作,岂不辜负太祖他老人家的苦心?”
  老王爷就爱听邬双樨说话,说话怎么就这么熨帖,说得对,李家子孙就该做什么都体恤民情反璞……那什么归真。旭阳那孩子也不错,进门就干活,半天没一句话,问他一句就回一两个字。
  邬双樨陪老王爷聊天,终于是出国丧了,最近嫁娶特别多。只是还是不能特别热闹,鼓吹就免了,请个客就行。街坊有婚宴,请老王爷去,老王爷送了礼金,没去吃。李在德不知道哪天能有个着落,四六不着的混蛋玩意儿不如只猪,猪还能拱白菜,老王爷看别人家热闹心里泛酸。
  又有谁家喧哗,老王爷灌口茶:“邬将军……”
  邬双樨连忙:“老叔还如以前称呼我就好了,叫得我不好意思。”
  老王爷改口:“小邬啊,辽东嫁娶有什么特别么?”
  邬双樨笑:“辽东汉人和中原无异,只是辽东其他族裔颇多,老叔问哪个?”
  老王爷想起旭阳:“就鞑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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