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山河(54)
“是,卑职马上去办。”
…………
刘逢领了命便遣了得力的亲信一路到了宫门,皇宫北门有楚玄青安插的人,那人当晚便设法与妙妃宫里的小太监取得了联系。
小太监被妙妃宫里的内侍太监带到妙妃面前的同时,诸人却不知道,从小太监跟宫门太监见面,到被内侍太监带走,这一切,都已经落入了别人眼中。
第89章 狭路
兴庆殿暖阁,渊帝正坐在铺了绣龙明黄坐垫和方枕的罗汉床上,罗汉床中央的小方桌上,是崔贵端来的参茶。
崔贵躬身站在脚踏前方。
渊帝腾地站起身,气得胡须微颤,眼前也有些眩晕,“你说什么?!妙妃宫里的人与宫外的人有来往?”
崔贵一把扶住了他,“皇上息怒,可别气坏了身子。奴才按您的吩咐,派了人去严格盯着妙妃娘娘宫里的宫人出入,今晚确实发现那小太监跟宫外的人有联系,只是,这个人是不是滕王殿下,还尚未可知。”
渊帝揉了揉额头,重重地坐回了罗汉床上,“哼,无风不起浪,他若清清白白,宫里怎会有他的传言!如今,妙妃宫里又的确联系着宫外,这分明是——,哼,这个逆子!!”
“皇上,这毕竟还毫无定论,也许事情并不是您想的那样,说不定这宫外联系的人,并不是滕王殿下呢。”
渊帝叹了口气,“就你会为他说好话。瞧瞧这几个孩子,你都护哪儿去了?他们可记得你一分一毫?上次妙妃小产,也是你说还是细查好,未必是信王,结果虽的确不是,可信王可不会记得你的好。朕知道你不忍,可是这几个孩子……,”渊帝攥着手重重地捶了捶膝头,“唉,朕只是失望,失望啊!”
崔贵小心地开口道,“皇上,四皇子殿下倒是恭顺的性子,他也快十五了,也到了封王建府的——”
渊帝沉声打断了他,“崔贵。”
崔贵连忙躬下身,“…是奴才失言,请皇上恕罪。”
渊帝闭了闭眼,摆了摆手,“…朕乏了。”
…………
次日中午,滕王府。
“哗啦”一声,楚玄青正饮茶时,突然一把将桌上的茶壶杯盏全都拂到了地上,瓷器混着茶水碎了一地。
楚玄青骤然发怒,刘逢大气也不敢出,恭谨地站在桌案后面,既不敢让人上前收拾,也不敢问滕王发生了何事。
今日一大早,皇上就派人来了王府,急宣滕王进宫,将近午时他才从宫里回来,自回来便一直沉着一副脸色,一言不发,刘逢不敢触其不快,也不敢开口询问,只得静静地跟在他身后小心侍奉着,没想到正饮茶时,突然发了怒。
楚玄青站起身来,负了手急急踱了几步,又在桌旁站定,一拳落在桌面上,“这个老东西!”
见他总算开了口,刘逢小心地开口问道,“王爷,发生什么事了?”
楚玄青挥了挥手,门后的两个家丁立时上前,跪在地上捡拾碎片,滕王在凳子上坐下,“不知道那个老不死的犯了什么病,今日将我叫到御书房,既不吩咐,也不询问,就兀自坐那盯着我看,半晌开了口,又是些我都不明白意思的话,话里话外,似乎是指我和妙妃有来往,我不过分辨了一句,那老东西居然骤然发怒,以顶撞圣威的名头,免了我出入门下省的资格!这个老不死的!”
刘逢细细听完,才小心地开口,“王爷,会不会,是昨日与妙妃传递消息,被人起了疑心?”
楚玄青重重出了口气,“不好说。不过这倒是最大的可能,但我总觉得此事不太简单……,刘逢。”
刘逢连忙上前一步,“王爷?”
楚玄青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你去……”
刘逢听完,不由大惊,“王爷,这?!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楚玄青冷哼一声,“这也不过是以防万一,不到万不得已,本王也不会断了这父子情份。不过,若是那老东西真的活腻了,本王倒不介意好心帮他一把。”
刘逢只得领命,“…是,卑职即刻去办。”
…………
当日晚间,刘逢从外面匆匆跑回来了,一进门便将一张纸条递给了楚玄青,“王爷,阿喜递出来的纸条!您快看看吧!”
阿喜,是妙妃宫里专门跟宫外传递消息的小太监。
楚玄青将纸条展开,纸条上字不多,但字里行间却都显示着书写人的焦急。
——今日偶然得知,宫中流言你我二人暗有往来,皇上大概已有听闻,早晚起疑心,望王爷想一二对策,切切!
楚玄青看完,愀然色变,倏地一把将纸条狠狠地攥在了手心,他联想到皇帝在御书房的态度,冷笑一声,“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那个老东西突然对我发难,原来竟是对我和妙妃的事起了疑心!”
“那王爷,我们该怎么办?一旦皇帝起了疑心,得知妙妃是王爷的眼线,那可就——”
楚玄青冷哼道,“这岂止是眼线的问题!男女大防,妙妃还是后宫嫔妃,一旦老东西察觉到我们的联系,还说不定往哪方面想,到时候,我就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只是……,宫里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传言?”
刘逢一惊,连忙垂首道,“王爷,一直以来的往来,都是卑职挑了可靠的人,谨慎地接头,按说,不会泄露风声啊!”
楚玄青叹了口气,“我不是怪罪你的意思,只是,此事来的颇为蹊跷,难道,是有人搞鬼?”
楚玄青没有明说,但二人都知道他指的是楚玄昭。
“王爷,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楚玄青冷声道,“上午吩咐你的事,去办了吗?”
刘逢低声道,“回王爷,卑职已经按照王爷的吩咐,给离京最近的那两个寺庙去了飞鸽传书,不过就算最近的,大概也要两三日才能到,没法再快了……。…王爷,您,您当真要?”
楚玄青默了会儿,冷然开口道,“原本,只是防,不过妙妃的消息送来,我们也许……,刘逢,我父皇是个什么人,我最清楚,他一旦认定我和妙妃有问题,就会在心里就往那边想,此事,我无从解释,更没有退路。”
刘逢点了点头,皇帝的性子他也不是一无所知,“…可是王爷,若真的开始,就真的没有退路了。”
楚玄青哼笑一声,“难道现在我就有退路吗?你相不相信,妙妃一事,父皇一旦兴心,不出半个月,我就再也不是滕王了。现在下狠心,或可成事,等父皇处置了我,就是想,怕是也没机会了。楚玄昭想借此事扳倒我,没那么容易!我要让他明白,他是做了一个怎样错误的决定!我楚玄青,可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况且,这事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设想了,准备多年,我如今,也不过是把本来想做的事,提前。”
楚玄青伸出手摸了摸桌案,似乎透过桌案看到了桌案中藏的那个东西,“而且,放手一搏,或可有幸荣登宝座,即便真的苍天作弄,也不过成败而已。况且,我筹谋多年,安排不少,即便事败,也尚有活路在,怎能不一试?”
刘逢低眸,“王爷,无论生死,刘逢甘为王爷一搏。”
楚玄青看着一脸坚定的刘逢,笑了笑,“好。只是,如今事发突然,形势匆忙,到底不是我们慢慢规划的,拓加那边的外援指望不上,寺里的人又无法全部都赶到,为了小心,我决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刘逢疑惑道,“王爷的意思是?”
楚玄青绕到桌案后,从抽屉里取出一包药粉,“为保万无一失,趁现在老头子还没与妙妃公开翻脸,我们内外两方夹进!老头子的性子我知道,他为人多疑,一旦感觉身体有恙,为防别人趁机篡权,必会严守消息。而我们,恰恰可以利用这一点。”
刘逢接过药包,“卑职亲自去送。”
刘逢退下,楚玄青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不由冷笑一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投,老不死的,既然你不愿意安安稳稳过几年,非要招惹我,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
兴庆殿外。
妙妃亲手端着托盘,只带了一个侍女,顶着冷风而来。
渊帝已经两天没来她宫里了,联想到宫里收到的兴庆殿里宫人的传闻,她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如今,端了这顶托盘,更是忐忑。
然而,你若不死,我便会死,甚至他也会死,所以,你只能死。
妙妃定了定心,挂起她那勾人的笑,举步朝兴庆殿而去。
第90章 逼宫
十一月二十八日上午,也就是妙妃去过兴庆殿的第二天,渊帝正在其他妃嫔宫里时,突然一股心悸,紧接着便头发起了晕,崔贵连忙传了太医,扶他回兴庆殿。
太医诊过脉,言称是气候变化又兼渊帝近来心神焦虑所致,当即开了药,又战战兢兢地恭请皇帝不可再忧心劳虑。
皇帝听后,只当是因妙妃和滕王的事激了心火,不曾深想。想到妙妃那妖娆的身段,魅惑的神态,皇帝重重叹了口气,但愿,只是个误会吧。只是,滕王……,哼!
二十八日下午,渊帝服了药,却丝毫不见好转,反而头更加的发起了沉,料想一时不能好,渊帝果然命崔贵严格封锁了自身不适的消息,在兴庆殿休养。
二十八日夜里将近亥时,渊帝睡梦中陷入昏迷,崔贵因日间见他不好,守在他帐外,才及时发现了他呼吸陷入沉促,急急唤来御医,御医诊过脉,仍是原断。
二十九日,渊帝仍然未醒,崔贵急得团团转,却又无法违抗他的吩咐,只得与太医一起守在床外。
…………
二十九日夜,初更刚过,二更未至,是夜,初雪化的痕迹犹存,呼声啸啸,寒风凛冽。
“有刺客!”一声高呼自皇宫东宫门响起。
开口的人,是皇宫禁卫副统领,赵坤。而统领权正建,则未曾当值。
随着赵坤一声高呼,东宫门附近的禁卫迅速赶来,队长朝赵坤急急抱了抱拳,“副统领,发生了何事?”
赵坤扬了扬手,“有刺客,三队四队留守,一队二队,随我去追!”
队长连忙随他而上,便跑便犹豫道,“副统领,两个队的人去追,会不会太——”太多了?
他话未说完,赵坤一指前方,“在那!快!”
禁卫们顺着看去,果然黑夜中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队长来不及再多言,急急跟上了赵坤。
…………
就在赵坤等人追捕刺客时,楚玄青和陆争分别带领五千寺兵和一万五千京畿卫,由东宫门悄然趁虚而入。
等到赵坤携两对禁卫军抓捕刺客未果,急急赶回来回来时,楚玄青等人已攻破东宫门守门守卫,禁卫军虽然赶了回,却已失了优势,无力夺回宫门,陷入苦战。
两拨人马厮战一处,却没有人注意到,副统领赵坤,带了几个亲信,趁混乱之际,悄悄离开了战圈,朝着兴庆殿而去。
他已经按照滕王的吩咐在出更一刻调开了东门禁军主力,现在,应该按照之前的计划,利用自己禁卫军副统领的身份,先一步到达兴庆殿,将昏迷的皇帝,控制在手里,等待楚玄青攻入兴庆殿,里应外合,以保无虞。
…………
赵坤一路到了兴庆殿,却没想到,一进兴庆殿,便惊讶的发现了守在兴庆殿的禁卫统领,权正建。
赵坤心中悚然一惊,努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朝权正建拱了拱手,“权统领。”
权正建冷笑一声道,“赵副统领,你这是糊涂了?皇上虽然昏着,可也没有不向皇上行礼,反而先像我见礼的规矩!难不成,副统领是要置我于不忠之地?”
“统领说笑了,我只是突然见到权统领出现在这里,心下吃惊罢了。”赵坤说罢,朝龙榻的方向行了个礼。
权正建并不相信他的话,“我若是不在这里,是不是副统领就要挟持皇上了?信王殿下说你其心不正,他一力相求,说今晚好像有些不太平,请我来宫里看看,我还不信,再三保证你不会如此。可现在,哼,我想我是看错了你!”
赵坤辩解道,“这只是你的猜测!”
权正建嗤笑一声,“猜测?外面两方交战,斗得水深火热,形势如此危急,副统领作为当值头领,不去迎敌,领着这么几个臭虫跑到兴庆殿来干什么?”
赵坤抿了抿唇,不语。
权正建冷冷一笑,朝里面一扬手,“把他们抓起来!”
随着一声号令,帐后突然绕出几十个皇宫禁卫,赵坤几个人还未如何反抗,转眼间便被卸尽了随身兵器。
赵坤双目睁大,不可置信道,“你?!你哪来的人?”
“信王殿下吩咐,让我一进宫,就先支五十禁卫军暗护兴庆殿,等着捉你这只鳖,我是统领,支人自然不需要问你这个副统领,怎么样?满意吗?”
“信王?!信王……,他早就知道了今夜会发生的事!?”那自己和滕王所做的事,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权正建冷哼一声,“本统领也只是维护皇宫安宁,至于信王知道些什么,就不是我在意,更不是你要在意的了。”
见赵坤等人被控制住,崔贵走上前来朝权正建拱了拱礼,“今夜之事,全赖将军了。”
此时,外面厮杀声已是越来越近。
权正建摆了摆手,“公公客气,我身为禁卫统领,自当守卫皇宫。不过要没有信王殿下,我也不知道今夜宫里会出事,公公不如去谢信王殿下。”
崔贵笑了笑,却笑的极为勉强。
信王殿下怎会知道宫里会出事?既然知道,又为何不提前提醒陛下或者宫里人,以便应对,而是临到滕王逼宫,才请了权统领来?而且,还没有明说是滕王逼宫。
说到底,这信王的心思,恐怕根本不像看起来那样忠君忠父,八成也是存了某些心思,皇帝如今,可谓四面楚歌,无人可信。
只是,这些崔贵当然无法与权正建明说,只得苦在心里,暗暗为皇帝的处境着急。
“陛下!”
崔贵正忧心间,太医突然脸色一变。
“怎么了?”崔贵急急上前,权正建也握了握腰间的佩刀,跟上前一步。
太医膝行至床前,声音已经有些发抖,“…待,……待微臣为陛下把过脉……”
太医伸出手,手却抖个不停,刚才他以目色观察判断的若是没错……,太医仅是触了触,便猛地缩回了手,一下子瘫到了地上,“陛下,陛下殡,殡天了!!”
崔贵一个踉跄弯身抓住了他的衣襟,“你说什么!?”
权正建也是着实吃了一惊,一把捞起太医,“你是不是搞错了?皇上分明只是忧虑过重,怎会突然殡了天!?”
太医在权正建手中抖个不停,眼眶也泛了红,倒是未曾流泪,“事关重大,微臣,岂敢扯谎……”
崔贵一下子趴到榻边,探了探,渊帝的确已经没了呼吸。
“陛下!”崔贵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整个兴庆殿陷入了沉静。
“陛下,陛下,您该起了……”崔贵有些恍惚,趴伏在龙榻旁唤了一声又一声,渊帝当然不会醒来,反而整个脸色开始缓缓发涩。
权正建和数十禁卫军围着龙榻跪了一圈,皆是伏地埋头,哭声连连。好半晌,权正建才抬起头,有些哽咽地唤了声崔贵,“公公,是否将陛下驾崩一事,通晓六宫?”
按照规矩,皇帝驾崩,举国皆哀,首先当然要晓谕六宫,只是,如今局势危急,非比寻常,权正建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此事。
崔贵抬起头,竟已是泪流满面,他转身面向权正建,深深跪拜下去,咬了咬牙,“滕王狼子野心,谋朝篡位,天理不容!若是此时得知陛下殡天,定会变本加厉,杀至兴庆殿,崔贵恳请统领,死守兴庆殿消息,崔贵感激不尽!”
权正建守卫皇宫多年,与崔贵也是老相识了,他还是第一次见一向慈善温和的崔贵,如此咬牙切齿。
权正建不禁动容,“…公公且放心。”
第91章 结果
楚玄青等人已是一步步距兴庆殿越来越近。
正在此时,震天厮杀声由远而近,一批身穿金甲的卫队由四方宫门涌入皇宫。
楚玄青一惊,是金甲卫!
可是金甲卫此时不是应该在金甲卫暗营里吗?况且,金甲卫只从命于金甲将军的令箭,而金甲将军则是单线听从皇帝口令。如今渊帝卧床昏迷,绝不会向金甲卫传递口令,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楚玄青却不知道,如今带领金甲卫的根本不是金甲将军,而是辰隐阁的杀手肖鹰。
数日前,肖鹰按照计划杀死一名金甲卫,顶替他混入金甲卫队中,伺机而动。
今日夜里,他收到动手的号令,只身潜入金甲将军的房里,只一刀,便结果了金甲将军,其后换上他的铠甲,手持箭令,言称有人造反,带金甲卫直接包抄入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