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不入未应门(150)

　　他试着去代入，去想象，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男人，衣襟上沾了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谁的血，脸上不知道带着什么表情，是杀气腾腾，还是痛苦不堪？这样的一个男人，进了关家的门，他进门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看他，或许还会有女人伸手捂住孩子的眼睛。
　　“他进门之后，就把我大爷叫过去了，跟他一块进了一个屋，说了很长时间，还差点打起来，他出屋的时候正好跟我迎面撞上，不知道为什么，还打量了我很久。”关毅两指轻敲丁睦的脸，“就像我这个眼神。”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悲伤、痛苦、解脱、绝望、愤恨……这种感觉就像是看见了不可逃脱的宿命，又企图拼死一搏，在最后一刻杀身成仁。
　　融合于命运而不甘于命运。
　　“那个时候，你多大？”丁睦轻声问道。
　　“我大概七岁多一点。”关毅说道。
　　关毅比他大六岁，当这人七岁的时候，他大概是一岁。
　　很多事情还没发生。
　　但是在很多事情没发生的时候，不一定代表它们不存在，或许那个时候，丁慎就看见了什么。
　　“鹰眼丁是当时有名的‘神眼’，据说他看中的东西十有八九是好货，他算出来的路子好走东西又多。”关毅说着，慢慢把手收回来，“但是他没有天眼，他只是个经验丰富的二道子。”
　　丁睦听着一个和他记忆中完全不同的父亲，感到无比陌生。


第237章 神秘的梦
　　“二道子？”丁睦觉得这个词有些耳熟，但他想不起到底在哪里听过这个词。
　　“二道子指的就是，散人。”关毅想了想，把这个词换成了另一个俗世比较常用的词，“那种单枪匹马进山，摸金卖石的散人，就是我们所说的二道子。”
　　“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丁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个词不算特别少见，你应该是在哪里听过。”关毅说道，“我当时只见了他那一面，再往后，就不再见过他，但是这个人给我的印象很深刻。”
　　“你知道吗？我见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差点就觉着丁城又出来了。”关毅笑笑，“一个在阴山出了名的人，这种名声会很快被下一辈人的名声覆盖，而且，进山的黄金时间，就只有二十岁到四十岁这二十年，有些出了名的家族，也顶多只能把这时间再延长十几年，却没办法再让人在四十多岁之后有足够的精力和体力。”
　　“那……”丁睦想了想，“所以这就是父辈人很快被掩盖的原因？”
　　一个人的黄金时间也就是二十岁到四十几岁，如果一个从未进过山的散人想要以摸金为生，那么他遇到的困难比那些摸金为业的家族只多不少。
　　经验、武器、意识等，都是很重要的。
　　尤其是经验，这点甚至比那些千奇百怪的天赋要重要得多。
　　“对，小丁，你不知道，或许是因为阴山风水奇特，在进山的人里，有些专长很正常，比如……你的眼睛，大橙子的血。”关毅说道，“那些有天赋的人更容易在阴山出头，但名声也更容易被压住，那个丁城如果不是眼睛有能耐到了一定地步，按他那个二道子的身份，是不可能被我那眼高于顶的大爷看中的。”
　　“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丁睦问道，“按理说，我的能力不特殊，不该被乐芙这么说才对。”
　　“你的眼睛和阴阳眼不一样。”关毅点点自己的上眼皮，“你的眼睛万中无一，在我十多岁进山的时候，就连范辉那么孬的眼睛都能被当个宝贝捧着，何况你的眼睛？”
　　他皱了皱眉，抿了抿唇，说道：“但是在这几年，我明显发现开了眼睛的人变多了，我怀疑有人要针对这些开了眼的人做些什么。”
　　“你是说有人制造这种眼睛？”丁睦问道。
　　“我是有这种怀疑，但我……我发掘出来的东西让我简直不敢再查。”关毅看着他的眼睛，眼中神色复杂，“你问我这一切和你有什么关系，但我更怕这一切会和你有关系。”
　　丁睦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我做过一个梦，从我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在做这个梦。”关毅说，“我梦见过很多东西，但直到我进了阴山，我才真正看清我的梦，那个梦是：在一个山顶有一棵树，我就在这棵树上俯视着山下的路，我不能动，我不能说话，直到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我才会突然从这梦境中惊醒。”
　　“我最开始做梦的时候，只能见到模糊的影子，等到我进了山，我才慢慢地扫清眼前的迷雾，我看见那人的脸的时候，是在一年前。”关毅说道，“是你的脸。”
　　“但是，你不是见过我父亲吗？有可能是他的脸啊。”丁睦思考了一下，觉得不是没可能。
　　“你和你父亲不一样，我确定那就是你的脸。”关毅说道，“我最初也以为那是你父亲，但是，我后来就发现那不是。”
　　的的确确就是丁睦。
　　“除了这个就没有什么了吗？”丁睦问道。
　　“没有了，我想不起来。”关毅摇头，“什么味道……嘶，我想起来了，我给这锅忘了！”
　　糊味从厨房飘过来，和山里相似度很高的味道一旦出现在现实，就会让丁睦有一种还没出山的错觉。
　　即使这种感觉被出山时阴山的影响剥夺了一部分，却仍然会让他有些恍惚。
　　按他上次进山的经验，过几天，这种被阴山影响的状况就会消失很多，可他这次的感觉比上次稍微强烈。
　　或许是因为，这次他们进的是里山。
　　丁睦的余光落在茶几上，他伸手去触碰那块玻璃，他在那块玻璃上看见了一把刀的影子。
　　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丁哥，你起那么早啊。”程溯翔穿了件T恤从楼上走下来，还打着哈欠，“我哥又出去晨练了？这是什么味道？”
　　“没有，他没出去，饭糊了。”丁睦摇摇头。
　　“我去，这么大雾？”程溯翔看见外头，俩眼一瞪，“多少年没见这么大雾了。”
　　丁睦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这孩子几步跳到窗前，他心想：糟了。
　　果然，下一刻，程溯翔就惊叹一声：“这是个几把？！”
　　还是被看见了。


第238章 关宅本家
　　丁睦还没来得及捂住大橙子的嘴，就听这孩子那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感觉眼前一黑。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听见这孩子不怕死的话：“这真是个几把？！”
　　关毅关上了天然气过来就是一通揍：“你说啥？你瞅瞅你的嘴里天天说的啥？！”
　　大橙子一边躲一边往外头指：“不是，你看，那边你看那坑长得……”
　　“我揍死你算了！”关毅一听，恼羞成怒，逮住了这孩子就揍。
　　丁睦在窗户边看着正在假模假势地打架的弟兄俩，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往外头看。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那个坑的形状就变得无比奇妙。
　　“你别看了行么，不给哥留点面儿吗？”关毅看他还往外时不时看一眼，放弃了对程溯翔这个憨孩子的追讨，搂住了青年的肩膀把他往餐厅拉，“别看了别看了，走咱吃饭去。”
　　眼见着大橙子还在那探头，关毅一巴掌呼上去：“还看！”
　　“哥你这是区别对待！”程溯翔咋咋呼呼的，“我以后要是有了对象肯定比你疼丁哥更疼他，我还天天把他拉你跟前炫耀。”
　　“那也得能找着才行。”关毅撇了撇嘴，“你是不是对自己太自信了？”
　　程溯翔一瞪眼，又被他哥给瞪回去了。
　　“咱还是吃饭吧。”丁睦笑了笑，把俩人拉走了，“饭还能吃吗？”
　　“饭没事儿，就是锅叫火给烧黑了。”关毅有点尴尬，“再晚一点可能就被烧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