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不入未应门(222)
丁焉一琢磨,要真是这样,那这刀岂不是很快就要离开了?
“那啥,你离开的时候,别忘了给我结账。”丁焉提醒了一句,“虽说不是特多,但是我也忒穷……”
关乾看了他一眼,摇头:“不得忘了。”
到了家的时候,丁焉拿出石板,开始了每天的教学工作,而他唯一的学生不是别人,正是这凶刀关乾。
“你看,这是你的姓,你姓‘关’……”因为关乾许诺,每多教会一个字,多给他一文银子的报酬。
一文钱不算多,但积沙成塔,一个字一个字的积累,总能攒成很多的。
“我的姓比你的姓简单多了,看,这么写的。”丁焉拿着笔一笔一划地写。
关乾再入世不久,很多字和他刚入世的时候并不一样,他自认自己还要再在这里留许多年,因此,认识字是件要紧的事情,他之前一直被困在刀里,后来才慢慢出来,接着就被青年买了回去,磨了铁锈,淡薄了封印,以后等他封印破了,出去了,识字会让他的路好走许多。
字是符咒的基础,是获得知识的大前提。
“什么味道……”关乾隐隐从离他最近的丁焉身上闻到一股皂角的味道,这和他以前接触到的皂角味道并不相同,他忍不住凑近了闻。
“你怎么回事?干什么?”丁焉摸不着头脑地把这脑袋推开,登时,两人都是一愣。
在过去的数月里,关乾都是以一种灵魂状态存在的,或飘或走,也没人能接触得到他,更别提完整地拥有五感了,可刚刚,他却能够闻到了味道,而丁焉也能够接触得到他了。
这说明,关乾的“存在”正在逐渐变得明显。
“你试试还能摸得到别的不?”丁焉激动地巡视了一圈,却找不到别的活物。
关乾一直可以接触得到死物,但无法接触得到活物,今天终于有了些改变。尽管他俩是临时搭伙,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却处出了些感情,这么一个改变,还是让丁焉由衷替男人高兴的。
“我知道了,你等着!”丁焉想到了家里的活物,兴奋地冲出门去,留下离不开刀身超过十步的关乾在屋里坐。
男人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看见丁焉提着翅膀捉进来的鸡的时候变成了现实。
“来,你摸摸。”丁焉拉着男人的手去摸鸡。
关乾面无表情地伸出手,为了不显得太愚蠢,他只能把目光转向别处,却因渐渐清明起来的五感而感到无措。
这小孩离他太近了。
近到他可以清楚地判断出这人身上的味道里发出味道的哪些是皂角,哪些是皮骨。
他从来不知道人类的身体是可以散发出味道的。
他以为人类的身体只有鲜血是有味道的。
嗅觉的逐步恢复让他变得贪婪,他不忍放弃一丝可以闻得新鲜气味的机会,而离他最近的小孩就成了气味最大的供应源。
“唉,你还是摸不到。”丁焉有点失望,“你看……”
丁焉拿着男人的手试了好几次,还是没能让这人摸到鸡身,眉眼都耷拉下来,看着垂头丧气,他有些失望地抬起头看向坐在旁边的男人,却猝不及防地与那黑沉沉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那神色太认真,认真到让他有些心惊,愣愣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手抓着鸡,一手还拉着男人的手。
有点冷,有点硬,带有薄茧的手。
“我……摸不到。”关乾说道。
他摸不到那只鸡。
“啊没事,我哪天带你出去走走。”丁焉有点愣,放下手里的那只手,缓缓地往外走,左手还拎着鸡,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关乾看了眼那背影,皱了皱眉头,低头又看了眼自己刚刚被抓住的手,轻轻地抬起来,嗅了嗅。
不是皂角的味道。
关乾不知道人的味道也是不同的,等到第二天再陪丁焉出门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过于灵敏的嗅觉可能并不是一件好事。
田间地头的泥土味道、太阳散发的热气的味道、人类身上的汗味和皮肉的味道。
这一切都疯了一样的往他的鼻子里灌,和这个相比,除了丁焉摸不到别的活物这件事情反而不让他在意了。
这是恢复五感之初的不适应感,这些东西会在几天之后慢慢被他所适应并从中提取出自己想要闻到的气味,可现在,他只有默默忍受。
幸好唯一能被他接受的味道离他很近。
他偷偷闻了闻丁焉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感觉自己还能再挺一会儿。
第345章 缓慢氧化
经过几天的试探,关乾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只能接触到丁焉这一个人。
除了丁焉,他触碰不到任何活物。
“难不成我早就死了?”丁焉听着这个结论只觉得牙疼,“所以你才能摸到我。”
关乾想了想,觉得这个推论没有什么毛病,他伸手探了探丁焉的鼻息,又摸了摸这人的颈部,遗憾地摇了摇头:“你没有死,是活着的。”
丁焉看那表情,忍不住也跟着试探了下自己的鼻息。
确实,有呼吸,再摸下自己的脉搏,嗯,脉搏仍然在跳动。
他是活人。
那为什么他这么特殊,是关乾现在唯一能够摸到的人?
“该不会我是你前一任主人的转世?”丁焉突发奇想,“你看,你前一任主人姓丁,我也姓丁。”
男人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你怎么这么看着我,你不觉得这样很有可能吗?”丁焉问道。
“不可能。”关乾摇头,“他确实是死了,而且,按照他当时那种暴虐的统治手段,铁血的治军手腕,死后不论是不是曾经是王,都会被立刻上枷锁,架下地狱去,受完了刑之后就消散于天地,不再有重来的机会。”
这倒是让丁睦有些好奇,他很想知道这个宣河王曾经干过什么灭绝人性的事情,才会让他失去最后一分做王的体面,甚至还牵连到曾使用的武器。
“他当时干了些啥事儿啊?怎么这么、这么惨?”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关乾瞥了他一眼,见他一副兴冲冲的样子,像极了村头讨论家长里短的大婶,决心吓吓他,开了口:“宣河王暴虐无道,却极有手段,是个奇人,尤其在炼刀方面有特殊才华,他曾经为了实验孩子的血和老人的血在炼刀过程中的区别,屠尽了一个村子里所有未成年的孩子和年过六十的老人,最终炼成的那两把刀出世时就伴着血云,不见血不收鞘。”
“那这两把刀的下场呢?”丁焉很想知道这样两把明显不会被常人制服的刀最后会有什么结果。
“被我腰斩,断得不能再使用。”关乾抬手摸了杯茶喝,看起来倒有些高人气派。
丁焉听了立刻鼓掌,打心底觉得这刀厉害,能把这样的凶刀都斩断的刀,那必须有两把刷子。
“没了?”他又问。
“他为了得到一块天降陨铁,不惜炸毁一座城,只为了方便陨铁的运输,好让它尽快来到他的手里。”关乾想了想,说道。
“那那座城的人呢?没提前通知?”丁焉有点愣。
“没有,他不想让人干涉自己的行动。”关乾说道,“那把由陨铁打造的刀没能在我刃下挺过半息。”
“嚯。”丁焉鼓掌,“你还挺厉害。”
关乾脸上浮现一种傲然的笑意,说道:“我是宣河王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也是最坚韧的一把刀。”
“那你是怎么被炼造出来的?”丁焉好奇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材料,炼造我刀身的材料都是寻常铁精。”关乾说道,似乎并不认为自己以平凡的原料制作的刀身被一群名刀宝器包围是一件值得羞愧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丁焉想不通,“你为什么能够斩断那些用各种奇奇怪怪方法炼制的刀?”
“我是他最初炼制出来的刀,那时他技艺虽不如之后精湛,用料也不及往后诡奇,却是全心想要炼制出一把好用的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