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一张申请登记表。
是雄虫用来确立雌君的A类表格。
夏恩的脸几乎贴到了光屏上。
他看到了。可他觉得还是像假的。于是他轻声念了出来。
“申请者:弗朗茨·洛奥斯特(雄虫)……”
“劳埃德·克雷夫(雌虫)……”
“‘我已阅读了帝国《婚姻基本法》《婚姻财产法》《婚姻和生育权益保障法案》《家庭法案》……,知悉婚姻关系中双方基本权力和义务……确认和劳埃德·克雷夫登记成为夫夫关系……劳埃德·克雷夫为雌君……签名:弗朗茨·洛奥斯特……日期:帝国历2269年6月26日……’”
帝国历2269年。
四十年前,尤里·洛奥斯特还没出生。赫德森·莱斯利还没有嫁给弗朗茨·洛奥斯特。
而他,不知是否仍被困在那具人类躯壳里,还是已成为一缕孤魂,在宇宙间飘荡了万年。
那是仅仅属于弗朗茨·洛奥斯特和劳埃德·克雷夫的过去。
任何人、任何虫,都无法插足。
也无法改变的既定事实。
*
作者有话要说:
顶锅盖逃
第103章 发芽的种子 无法阻止。
夏恩关掉便携终端,从桌前站了起来。
房间再次被寂冷的黑吞噬。夏恩感到窒息。“砰”的一声,他茫然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来到了关上的卧室门口。
膝盖在隐约作痛,是它和木头的亲密接触,引发了那声撞击。
“小少爷。”值守的里卡多听到动静,在门外询问,“需要我做什么吗?”
他有些担忧。从“组织”那里回来后,小少爷便开始变得不对劲。他一反常态的眉目深锁、寡言少语,看上去心事重重。里卡多猜测:他们的行动应该是失败了。这只雄虫并没有得到他想探查的情报。
当然,也有可能公爵阁下并非一无所获,他从法约的脑子里挖出了一些信息。只是并不是他期望的那些。
“没什么。”厚重的木门后,夏恩垂下眼帘,从喉咙间挤出干涩的嗓音。这几个字像一种虚假的粉饰,但还是带来一点点聊胜于无的安慰。
他恢复了点力气。于是他调转方向,来到床边,一把推开玻璃门,逃窜到外面破败污损的露台上。
肮脏的空气里,高楼外墙的霓虹灯和酷炫投影广告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抹抹绚烂的色彩,映亮这颗星球沉冷灰暗的夜幕。
浓如墨水的黑被晕开了。习习冷风袭上面颊脖颈,又顺着敞开的衣领袖口钻进,夏恩下意识地抱起双臂,飘散恍惚的思维重新回到现实。
喧闹的嘈杂音顺着夜风自远处飘荡而来。金发雄虫抓着栏杆,慢慢地蹲下身,将额头贴到满是锈迹、斑驳不平的金属细棍上。
他需要思考。而不是那些无用的情绪。夏恩在心底说道,强迫自己开始梳理这短短一天内得到的信息。
首先,按照时间顺序,来看看泽维尔雌君的死亡事件。
四十年前,劳埃德军衔只有上校,在帝国直属中央军团某特殊部队里任中队指挥官。在执行某个保密任务过程中,劳埃德奉命保护的某只雌虫因意外死亡。这只雌虫,应该就是泽维尔的雌君。
这只死亡雌虫的真实身份和职务、那次任务具体内容是什么、劳埃德在里面扮演了哪些角色……种种细节和关键问题,相关报告都语焉不详。夏恩结合各种线索,只能猜出个大概轮廓。而若想彻底弄清楚,他只能去情报局最严密的数据库里挖地三尺了。
再来看看泽维尔。很明显,劳埃德对这只强大的雄虫非常熟悉。而夏恩只知道他为联邦情报机构工作,年纪、经历和其他信息一概不明。夏恩在数据库里又翻了翻,发现过去几十年内,很多级别很高的保密事件都和泽维尔有关。但他到底做了什么、又在其中起了哪些作用,小少爷现下并没有兴致。
总而言之,不管通过什么渠道,泽维尔知道了那次任务的真相。于是,他将帝国上将认定为了复仇对象。
几十年来,泽维尔和劳埃德在战场上碰到过不少次。劳埃德对夏恩说过,他们交过不少次手,胜负对半。如此看来,以泽维尔的实力,若孤注一掷要取劳埃德性命,是有一定成功率的。
但显然,单纯的杀掉自己的仇人,并不是泽维尔的目的。比起□□的死亡,他更想加返回劳埃德·克雷夫带给自己的痛苦和绝望。
这个逻辑链是成立的。并且完美地解释了泽维尔的行为。
夏恩抓着栏杆的手指咯吱作响,关节开始发白。
是他。是他在星网上秀的那些恩爱。是他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表示他对劳埃德的所有的幼稚行为,让泽维尔发现了一条全新的报复途径。
这就是泽维尔那句“他不配得到”所指的。那只虫告诉自己摘除手术和曾经缔结过婚约这两个秘密,不断点明强调自己被对方蒙骗,都是为了离间洛奥斯特公爵和帝国上将的同盟关系,并在私虫关系上,让他怀疑自己的信任,从而对劳埃德造成伤害。
……等一下。雄虫细长的手指用力攥着栏杆,指节已然发白。成虫舞会上,皇家宴会厅,他意外落水之时,那个突然被精神力硬化的冰层,以及意识模糊间,他听到的那个声音……
是泽维尔。
那只雄虫,说了一部分事实,但显然,为了博取他的信任、更好地达到特定的目的,他还说了谎。他并非对自己没有恶意。他憎恨劳埃德·克雷夫。那么自然也不会放过洛奥斯特。
大哥他们的意外,他或许真的没有参与,但一定是知情的。“法约”精神拟像里的被他篡改过的那段记忆,绝不会凭空出现。他肯定知道“组织”背后的虫是谁,甚至有可能在和他合作。而这只虫,十有八九,和设下针对洛奥斯特大网的虫,有紧密关联……甚至很可能,是同一只。
而他突然出现在洛特宁,肯定不可能只是为了搞自己的心态。他绝对有别的目的……他现在为联邦效力,会和联邦在洛特宁的异动有关吗?K呢,K在这里,是不是也说明帝国秘密情报局已经注意到了……
尖锐的疼痛如细密的银针从脑后扎入。金发雄虫攥着栏杆的小臂开始颤抖,青筋一根根膨胀凸起,像游动的青蛇爬在他苍白的皮肤上。他的身体一点一点无力地下滑,最终整只虫趴倒在地面,张嘴无声地竭力嘶吼。
理智溃败消。无穷无尽的恐惧、挫败、嫉妒、憎恨、绝望疯狂蔓延,如呼啸而来的惊涛骇浪将他淹没。
——他差点就成了弗朗茨的雌君。他骗你。他和弗朗茨肯定发生了什么。绝不是他说的那样云淡风轻。他有了虫崽,却瞒着你要摘除。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很理智的决定。如此畸形的婚姻制度下,他疯了才会告诉你。
——他不想当你的雌君,他拒绝了菲利特亲王,不是吗?他答应你不过是为了弗朗茨,为了这个家族,为了稳住洛奥斯特大公。
——他也许是有点喜欢你,夏恩,可那算得了什么?就和其他雌虫因为你床上的温柔喜欢你,有什么不同?
闭嘴——!夏恩咬牙,血腥味蔓上他的舌尖。他猛地抓住阑干,从地上站了起来,踉跄着返回屋内。
枕头、被子、花瓶、衣物被翻扯、扔砸。青年宛如困兽,在这间小小的卧室内挣扎不休。终于,他找到了那个该死的外置便携终端。
他用力之猛,差点让金属组件头尾分离。终端启动不过几秒,但漫长得已让夏恩疯狂。他抖着双腿,光屏刚刚亮起,便噼里啪啦地敲打键盘,亟不可待地调出定位系统。
…………
一百多万光年之外,同一时间,帝国上将挺直腰背坐在椅子里,正轻轻摩挲着无名指上的素色戒环。
他的侧前方,起伏的曲面透明玻璃窗外,是一片广阔葱郁的森森绿海。天空阴沉沉的,似乎随时会有暴雨来袭。海浪反复冲刷着黑色的岩石,岸边的海鸟在低空徘徊飞旋,一声声空旷的鸟鸣像丧葬的哀歌,通过传音系统,实时回荡在雌虫所处的建筑物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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