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你的监护成虫是尤里。三年前,他和我就你的监护权签署了委托协议。所有的手续都符合法定程序。自他战亡那天起,你的监护权就正式自动地移交给了我。您有疑问的话,我可以提供详细资料……”
“闭嘴!”
劳埃德话语中谈及到尤里的地方全用的是过去时态,这像一根尖锐地刺,猛地扎进他的太阳穴,刺激得少年凶恶地低吼出声。
这一声让室内的两虫都有些惊讶。而哪怕昨天已经从劳埃德嘴里知道一些内情,亚雌医师也有种本能地逃离冲动。他捂住自己胸口,是压制场,还有另一股相似又不同的力场,隐约却存在感十足地从小雄虫身上散开。
夏恩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要冷静,可是一旦那个词出现在脑海,他的眼前就不觉浮现那一幕——船舱剧烈摇晃,耳边嘈杂惊慌,刺眼的白光中,整座基地都四分五裂,倾塌溃败。
而强烈的震动仿佛穿越时空,从记忆延续到了现实。夏恩觉得四周都在摇晃,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扶住什么。
有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坚定有力的大手抚按上他的肩膀,支撑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与此随之而来的是过去一个月间从陌生变得熟悉的气味。
夏恩睁眼又闭眼,呼出那口卡在喉间的气,尽量让自己勾起嘴角,恢复之前的毫不在意:
“……真是毫不意外。也对,他根本信不过别的虫。”
“可这又如何?”
他话音陡然一转,抬眼扫向劳埃德,无畏的目光直直向他射去,宛如利器:
“没错,我是心情不好,所以吃不好睡不好。不然你以为我老缠着你做是为了什么?是因为要排遣、打发时间啊。那些乱七八糟的训练,我之所以顺着你,也是同一个原因。“
“——难道这样还不够吗,劳埃德?”
这样一句冰冷犀利的反问,打破了连日来两虫平和友好相处的假象。
雌虫沉默地回望着眼前的小雄子,内心的声音叹然道,是了,这才是那个夏恩。那个十几年前,看着自己雄父在眼前逝去,而面不改色的真正夏恩。
“不够。”
室内安静良久后,帝国上将摇头断然道,“离成为一个合格的洛奥斯特大公,远远不够。”
“小少爷,我知道对您来说,有些事很残忍,但您必须去面对、去接受。只有这样,您才能成长,变得强大。逃避,终究只是逃避。该面对的,既然迟早要面对,为何不勇敢一些?!”
“开什么玩笑啊……”
夏恩矮身从雌虫按在肩膀上的手中逃脱,不可思议道:“我从来都不想当这什么破大公!我到底什么水平我很清楚,我没那能力,也没那野心。我不想大权在握呼风唤雨,只想安安全全进入衰老期。”
“而且你也看到了,我真的干不了啊,别说振兴家族了,洛奥斯特不毁在我手上都是我努力的结果。你看上去那么聪明,不至于连备选方案都没有,非要吊死在我这颗树上吗?”
“您——”
灰绿色的眼眸猛地缩小,雌虫劝解的话戛然而止,满脸的愕然震惊。
“不会吧?”夏恩也瞪大了眼睛,“你真没备选方案?!”
时至今日,话到此处,两虫似乎才明白顿悟过来,他们在是否由夏恩来继承公爵爵位上存在重大分歧且产生了重大误会。
劳埃德将夏恩的推脱不想袭爵当成未成年雄子不成熟的异想天开,而他以为过去一个月的行为,侧面证明对方已经开始考虑担当大任的可能;
夏恩则以为,自己这糊不上墙的烂泥,出了名的废物点心,根本就当不了洛奥斯特大公,这是不用质疑的既定事实。
劳埃德上将看着不傻,试上两个月就该打退堂鼓重起炉灶另做打算了,怎么滴这是一条道走到黑认准自己了?
从没被虫寄于如此厚望的小雄虫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向雌虫,半天他无奈地摇头认命,决定先放弃这场无意的争斗。他看了看已经听呆的亚雌,给了对方一个安抚温和的笑容,随即转身飞快地朝外溜去。
等他快走到出口时,他听到背后雌虫跟了上来。
“——夏恩!”
这是劳埃德久违地叫他名字。
金发雄虫驻步,没有回头。
“尤里雷姆他们的意外身亡,你难道从没怀疑过吗?!”
碧蓝色的瞳仁倏地加深。
“我有确切地证据。那不是意外,而是一场蓄意已久的谋杀。”
第24章 上将的傲慢 太讨厌了!
两虫沉默地停天台出口处,隔着一段距离遥遥相望。高大健壮的雌虫面色严肃,一动不动地盯视着小雄子,显然在等他的回应。
在他视线所及处,洛奥斯特家残存的唯一直系血脉并未如他料想那般大惊失色,俊美的面容上,依旧维持着惯有的轻浮和戏谑。
“劳埃德上将,你可知道,谋杀帝国大贵族,不论对象是谁,这都是非常严重的指控。”
气氛冻结半晌后,夏恩悠然开口,音色冷冽,和他表情形成鲜明对比:“这若传出去,你我都要惹上不小的麻烦。”
“请您谅解我的鲁莽。选在此地同您谈论此事,不是我的本意。”
劳埃德走到夏恩的身前,长腿下屈,毫不犹豫地半跪在地,沉声道歉。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金发少年垂眸,目光落在视野里军雌低下的银灰色短发上,嘴角伪装的弧度正在一点点地消失,“我还以为你要永远保守这个秘密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如平地惊雷,劈裂在劳埃德的耳边。
他心中咯噔一下,愕然抬头,只见他所熟悉的那张面孔已无丝毫表情,曾经澄澈明亮的眸子里,不知何时已布满了晦暗不清的阴云。
“您……”雌虫喉头动了动,迟疑着开口,“早就知道了?”
“你有你的渠道,我也有我的门路。”小雄子发出自嘲般的轻哼,随即偏过头颅,看向旁侧的墙壁,淡淡地说道,“你信不过我,我也信不过你。这很公平,不是吗?”
劳埃德无话可说。
小雄子的话听起来颇为无情,却如笔直的箭正中靶心,一击即中。
虽说他在发现那些疑点的第一时间,没有将之告眼前的雄虫的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不想扰乱失去亲虫的小雄子勉强构建起的平衡伪装。出发点是考虑着小雄子的感受,但就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也是种不信任。
夏恩说的没错。因此,在意识到天天跟他肌肤相亲的小少爷,其实对他并非毫无保留时,他内心深处滋生的那些失落与沮丧,是没道理存在的。
“您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我很欣慰。”
雌虫再张口时,声音沉稳冷静的一如既往,仿佛片刻前那一闪而过的失措只是夏恩的错觉:“既然如此,我认为我们双方可以交换情报和线索,对一些重要信息进行交叉对比。”
“等等!”
夏恩打断了他。他眯起眼端详着劳埃德,似乎要将眼前的雌虫重新认识一遍:“据我所知,劳埃德,那次平叛中,叛军的情报是你负责调查搜集的吧?”
“您怀疑我?”劳埃德将少年隐含的所指说了出来。
“只是很正常的推论罢了。”
夏恩不置可否,“不然瑞德哈特那边搞那些审查是为了什么?”
“我能毫发无伤地站在这里,”劳埃德抬头,泰然自若地看向眼前的雄虫,“就说明您对我的怀疑毫无必要。”
帝国上将自信而笃定,对于小雄子的试探,不见一丝愤怒与恼然。
“哦,所以?”夏恩不爽地拉长音调反问:
“因为你没有嫌疑,所以我就不能对接这该死的诊疗说不?”
又一次。
不论自己如何恼怒烦躁,这只军雌都是冷静的。不管他如何直白地挑明彼此之间互不信任的现状,接二连三的恶意揣测及试探,他都可以视若无睹,仿若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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