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渡不喜欢冬天,体质的缘故,冬天的夜里,不管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多足,他经常会被冷醒,这让他的睡眠质量很差。
但今天的被窝里好像格外暖和,左边像是进了个太阳,让他总是不由自主地贴过去,蹭蹭温度,就是这太阳有点硬邦邦的,不怎么舒服。
早晨,林思渡准点睁开了眼睛,花了三分钟思考自己在哪里。
睡着的时候不觉得,但醒都醒了,腰被顾淮勒着失去自由的感觉,就不那么好受了。
他抬了一下顾淮的胳膊,没掰动,撑着枕头想让自己挣脱出来,期间不小心把膝盖撞了出去,磕在了顾淮腰间一个坚硬且不可忽视的轮廓上。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之后,林思渡的脸白了一瞬间。
顾淮正梦见林思渡送他礼物,拆开是一条碗口粗的大蛇,他不小心把礼物摔在了地上,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这会心一击从梦里给掼了出来。
“我*……”顾淮骂了句,声音微哑,带着浓厚的困意,惊魂未定地伸手确认了一下自己还支棱着,没有骨折,这才放下心来去看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蜷在他枕边,发白的指关节抓着被子的一角,手腕微微地颤抖,好像有些害怕。
气得都快核聚变了的顾淮,瞬间就没了脾气。
“我还没冲你发火!”他佯怒着说,“你怕什么啊。”
除了体育课,林思渡很少犯错误。
他把家庭对他的严格要求,带到了生活的每个角落。
他和顾淮是两个极端。
顾淮会反复试错,撞出一条生路,而他害怕犯错,害怕被惩罚,哪怕从很多年前开始,父母已经无力再像小时候那样严苛地对待他了。
“我不是……故意的。”林思渡这次没道歉,他记得顾淮说,不让他道歉,“你抱我太紧了,我挣不开。”
顾淮把抱着人的手松开了,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指开合几次:“我劲儿有那么大吗?”
林思渡骨头都被顾淮压得疼了,他平躺了半分钟,撑着床想坐起来,被顾淮伸出来的一只手给按了回去。
林思渡:“?”
“起这么早干什么?”顾淮问。
“到点了……就起床。”很奇怪吗。
“今天不上班啊。”顾淮说,“好几次了,我看你早起,就坐在那里发呆。”
林思渡:“……”
被戳穿了。
“机器人啊你。”顾淮带着倦意说,“做个人吧林思渡。”
林思渡想了想,躺了回去,安静地看天花板。
“我不会打你的,永远都不会。”顾淮用胳膊肘戳了戳他,有些急躁地说,“我再气顶多亲你两口,不会打你的,我跟你谈恋爱嘛,想你好好的,但我肯定不会打你去纠正你的行为啊。”
你的家人,把暴力粉饰为爱,而我不会。
林思渡眨了两下眼睛,消化了一下这句话,翻了个身,往顾淮的方向趴得近了点,汲取着旁边传来的温暖。
他试着靠近了,没有被爪牙撕裂,也没有被高温灼伤,他独来独往了那么久,自以为是地憧憬过,现在才知道跟顾淮谈恋爱,似乎挺好的。
“你还……疼吗?”他问。
“疼。”顾淮想也没想就说,“要林思兔亲亲才能站起来。”
林思渡:“……”
麻了。
“好吧。”顾淮见他面无表情毫无反应,又说,“是有点疼,但跟你刚刚没关系。”
林思渡找顾淮要了只胳膊,枕着硬邦邦的肌肉。
“下次不会了。”他的睫毛扫过顾淮的皮肤,说话的声音很小,低垂着目光的眼睛,漂亮得像是藏了冬天湖面上的雪花。
顾淮刚消下去点的某处,又开始发疼了,隔着衣裤抵着被子,跟平时早晨不太一样,这点反应让他浑身难受。
林思渡正昏昏欲睡,听见顾淮的心跳声咕咚咕咚地,还有越跳越快的趋势,于是淡漠地抬头看了一眼。
“你怎么了?”他问。
“我能怎么了?”顾淮语气不好。
林思渡哦了声,接着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顾淮憋不住了。
“你喜欢胡萝卜吗?”顾淮问。
“……还好?”林思渡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就迟疑了几秒,回答了,“胡萝卜……对身体好。”
“是挺好的吧。”顾淮心不在焉地说,眼睛有点红,看上去仍憋着火气,林思渡以为他又生气了,怔怔地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离远一点。
“别……”顾淮眼疾手快,勾着他脖子,没让他走,“我就问问。”
“你到底想说什么?”林思渡冷冷地看着他。
“你想拔个萝卜吗?”顾淮好脾气地问。
林思渡:“拔……什么?”
林思渡:“??”
顾淮:“。”
林思渡:“……”
林思渡:“…………”
他眼睛里的霜雪和薄冰慢慢地被击碎了,盈盈地,像是盛了水光,脸颊微微地染上了一层薄红,欲言又止,抿着薄唇,最终又缓慢地开口:“顾淮,你这个……”
“你这个……”
词汇量有限,在骂人这件事上,他始终不占优势。
“我这个什么?”顾淮等着听。
他“你”了半天愣是没想出后文,卡得不上不下,气得自己开始咳嗽,咳得喘不上气。
“好了好了,别生气嘛。”顾淮盖着被子说句浑话把人逗着玩,看见反应,已经心满意足了,“指望不上你,我自己解决行不行。”
林思渡还是在咳嗽,眼睛都微微地红了,轻轻扫过来,像是结了冰的天鹅羽毛,落在心上最热的一点。
“我错了,我帮你骂,顾淮是笨蛋、混账、口无遮拦的王八蛋、不要脸的老东西,行不行?”顾淮怕他情绪激动,也慌了,一通乱哄,“别气了,求你了。”
林思渡不咳了。
顾淮:“……”
林思渡笑了一下。
顾淮从床头抽了张纸巾,刚要自己解决一下发疼的下半身,一只温凉的手,胆怯地隔着被子碰了一下他,迟疑着抓握了一下。
顾淮距离当场爆炸就差那么一点。
林思渡:“……”
一行数据长着翅膀,拖着六个圆点儿,从他眼前飘了过去,又飘回来。
这职业病,来得猝不及防。
“嘶……你别动,我自己来。”顾淮担心这样下去,今天没办法收场,怕进行得太快太过把人吓跑,于是赶紧把他掀开,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跳下床自己解决问题去了。
被子里灌了几口冷风,林思渡偏过头,拍了几下脑袋,想把那行数字从脑袋里拍出去。
屋外寒风呼啸,小雪变成了大雪,小区里厚厚地积了一层,林思渡抱了电脑,坐在沙发上处理实验数据,顾淮切了姜,在煮姜茶。
微微辛辣的姜味儿飘过来,林思渡怔了怔,发现自己敲错了一行实验数字。
“试试姜茶。”顾淮把一个透明的杯子塞给他,“还能暖暖手。”
林思渡接过来,没道谢。
顾淮捣鼓了半个上午的姜茶,味道不坏。
“午饭吃什么?”顾淮翻箱倒柜,“大雪,路不好走,请的阿姨来不了了,我给你做吧。”
林思渡自己周末在家的时候,偶尔是会自己做饭的。
所以他说:“我帮忙。”
“行啊。”顾淮挺乐意,“那你把我翻出来的菜洗了吧,我等会检查。”
“洗菜……而已。”林思渡冷冷地,“不至于检查。”
他极强的自尊心有点受伤。
顾淮翻箱倒柜地扒了家里的库存,找了一把青菜,一个洋葱,三颗土豆,半只鸡,还有几个挺大的胡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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