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廷佑面容紧绷,忽然意识到接下来的话才是全部的重点。
“她那个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怀了孩子,直到你在她肚子里闹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她和楼先生……”
一锤定音。
沈廷佑靠在长椅上,牙关紧咬。
他印象里的沈从芳精神状态并不稳定,痛苦而又崩溃地持续着生活。
咒骂自己为什么要生下他,却又痛哭流涕不该那么骂他。
“她和我说她爱楼先生,”黄惠萍记得那天沈从芳近乎疯魔的情绪,直到现在还难掩怒意,“所以她决定把你生下来。”
“我怎么会想到……你居然会和他!”
陈年旧事穿梭无数岁月,连带着那几十年的悲痛疯魔,落入了下一代人的耳中。
无数复杂的情绪与事件在陈方旬的脑中穿行,到达某一点时,狐疑的种子破土而出,展露雷电般的白光。
他看着捂脸痛哭的黄惠萍,沉声开口:“亲子鉴定。”
黄惠萍猛地抬头看向他,难以置信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沈先生和楼总有没有做过亲子鉴定?”陈方旬盯着她,一字一句道。
到如今全是黄惠萍的一面之词,真正的证据到现在都没有确认。
故事可以俗套可以精巧,可以按人的期待发展,每个人甚至都能创作出一个“故事”。
但陈方旬不信故事,他只信事实。
他看着黄惠萍,近乎残酷地开口:“在沈先生和楼总的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之前,您口中的话,都只能是‘故事’”。
“相比起在往事中惴惴不安,得到结果之后,不是更安心么?”陈方旬缓缓开口。
“不用了。”沈廷佑忽地开口,“是不是真的……都没有意义了。”
他勉强向陈方旬扯出一个笑,站起身,失魂落魄往急诊大楼走。
陈方旬皱眉喊道:“沈先生!”
沈廷佑没有回头。
-
楼竟风抢救过后,情况逐渐稳定下来,然而到了晚上,又被送进了ICU。
陈方旬一天跑下来,和齐元霜说了一声,直接办了出院手续,先打车回家换了身衣服,又马不停蹄赶回医院。
“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吗?”齐元霜站在陈方旬身边,垮着一张脸骂他。
陈方旬低下头挨医生骂,默不作声。
按照医嘱他至少要卧床休息一周,才躺了两天不到,就顽强爬起来处理工作了。
“事情实在太多了。”他推了推眼镜,抬眼看向ICU的门口。
沈廷佑缩在那里,失神地盯着眼前的空地。
楼万霄冬季本就容易生病,今天出门又没有换厚衣服,在室外待了一会儿,当场发烧了,楼老爷子心疼他,把他压在家里休养了。
楼竟风出车祸的事情陈方旬暂时还压着,没让人知道。
如今进了ICU,更难开口。
齐元霜连轴转了一天,说了陈方旬那两句后也没多少力气,靠在墙上打了个哈欠。
“傅长阙那三个也是,一个脾脏出血,一个脑震荡,一个和楼竟风一样都进了ICU,沈敬玄么还躺着没醒,谢逐青下午过来给他办了转院。”
陈方旬长叹一口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边那个也没处理。”
齐元霜瞥了眼沈廷佑,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
【CFX:黄女士说沈廷佑母亲沈从芳当年和楼竟风发生过关系,分手的时候沈从芳已经怀孕。】
陈方旬看了眼那行字,回复齐元霜的消息。
【AAA齐医生:这么狗血?不过口头说明没用的吧。】
【CFX:是没用,所以我让人去做他们之间的亲子鉴定了。】
这件事由不得沈廷佑拒绝,陈方旬的手段已经算是温和,换作楼家人,沈廷佑今天大概率是直接被压着去做鉴定。
楼家多出疯子,但离经叛道到这种程度,也不会轻易放过。
陈方旬揉了揉眉心,由衷希望结果并非所有人所想那般。
楼竟风还在昏迷,沈廷佑却没法承受。
【CFX:我还让人去查沈从芳了。】
【AAA齐医生:上一辈的人到底多混乱,姜京月那一家也是这样。】
陈方旬摇了摇头,不想再谈这些,他走向沈廷佑:“沈先生,护士医生都在,您现在也没办法探视楼总,先回家好好休息吧。”
沈廷佑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眼里是无数复杂的情绪,他伸手轻抚墙面,最终默然收回手,开口道:“我知道了。”
陈方旬悄然松了口气,他和齐元霜跟在他的身后,直到看见他坐上楼竟风司机的车,才收回视线。
“回家吧。”齐元霜看向陈方旬,又打了个哈欠:“我要困疯了。”
他现在手脚都发软。
医院外风大,夜空还飘着雪,齐元霜双臂交叠,手掌搓了搓手臂,哈出一口冷气。
陈方旬瞥了眼他单薄的衣衫,低声训道:“今天多冷不知道吗?”
“着急啊,就随便套了点,哪知道晚上又降温了。”齐元霜搓搓手臂,嘀嘀咕咕反驳。
陈方旬解开大衣扣子,能使得上劲的左手抓住他的右臂,把他一把拉进怀里,拿大衣裹住了他。
齐元霜窝在他的怀里,缓缓睁大了眼睛,猛地回头看向陈方旬,险些亲到他的嘴巴:“你怎么——”
他从来没想到陈方旬会这么干!
“你不能让我一个病人脱了外套披你身上,我不想受冷感冒。你明天还忙,也不好生病。从务实角度出发,这个是最合适的解决方案。”陈方旬垂眸看他,条理清晰道。
怕齐元霜失望似的,他还补充说明一句,开玩笑道:“很抱歉没有雪天披外套的浪漫感。”
“我也不需要这种浪漫。”齐元霜正色道,“你的身体最重要。”
一个右手骨折,一个困倦眼神发直,两个人都没法开车,就叫了车,准备打车回家。
为了方便,就站在医院门口等。
陈方旬把大衣收了收,彻底裹紧齐元霜。
两个人紧贴的体温,身体明显又暖和了一点。
“还好我是骨架偏小的清瘦身材……”齐元霜贴着陈方旬温热的胸膛,忍不住感慨。
今天的情况但凡他和陈方旬身材差不多,这种缩人怀里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他想了想精壮身材的自己和陈方旬互相拥抱,忽然就被戳中笑点,缩在陈方旬的大衣里面狂笑不止。
陈方旬不知道他又在笑什么,但总而言之听他笑就可以了。
齐元霜抓住陈方旬半露在冷空气里的手指,掌心直接包住:“给你的手供暖。”
“谢谢。”
“不客气。”
他们板板正正和彼此道谢,紧跟着互相笑出声。
陈方旬的头往后仰了仰,看着齐元霜发梢略卷的后脑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朝那发梢吹了一口气。
就像是偃旗息鼓多年的恶作剧心态重出江湖。
大概是之前猛回头险些亲到陈方旬的嘴,齐元霜这回的转头很是谨慎小心。
他回头看着陈方旬,像个土匪山大王:“是不是你对着我后脑勺吹气?”
陈方旬挑了挑眉:“不是。”
“我有那么傻吗?”齐元霜嘀咕一声,好在叫的车总算到了。
齐元霜跳出陈方旬的大衣,只觉得自己身上都是陈方旬的气息。
他晃晃头,把那些悸动按下,打开了车门:“陛下请吧。”
“你怎么这么热衷当奸臣。”陈方旬难以言喻地看了他一眼,坐进车里:“赶紧上车。”
齐元霜拉上车门,蹭地钻进他身边。
陈方旬和司机报了电话号码后四位数,确认目的地后回过头,就见齐元霜盯着他,眨了眨眼。
“怎么了?”他疑惑问道。
齐元霜义正言辞道:“请问我可以得寸进尺吗?”
陈方旬脸上的迷惑更加明显了:“什么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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