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元霜挺直背,总算想起来自己在哪儿还和陈方旬打过照面。
陈方旬听见他爆出雇主的名字,试探性问道:“齐医生,你……”
“啊,没错,我是他的医生发小。”齐元霜坦然道。
这是什么固定的角色吗?
陈方旬回望齐元霜笃定的眼神,在视线的交错中忽然有种找到同类的认同感。
在充盈的认同感中,他的右眼皮,又开始跳了。
陈方旬:“……齐医生,如果右眼皮一直跳,是什么症状?”
他终于想起来眼前这个看起来不太正经的家伙是一个医生,愿意开口咨询自己的病情。
“跳的时间很长吗?”齐元霜走向他,专注地看向他的面容。
陈方旬道:“今天下午才开始一直跳。”
“今天下午才开始,太紧张或者压力太大都有可能,热敷会好一点。”齐元霜道。
他摸了摸下巴,在陈方旬平静的视线里,又调侃道:“啊,当然也不排除什么民间禁忌对吧,说不准有人在想你。”
“陈助理。”
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呼唤,陈方旬沉默地转过身,姜京月一身藏蓝色西装,举着酒杯,朝他笑了笑。
右眼皮不跳了。
“可以和你谈一谈吗,陈助?”姜京月向前走了几步,在他面前站定,“陈助下午说的话我想了很久,但还是想让陈助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
陈方旬下意识先挂上社交性微笑,回过头看齐元霜时,又换成了面无表情。
小齐医生眨了眨眼,在他眼里看到了不甚明显的生无可恋,还是憋住笑,朝他耸耸肩,直接把手一摊,示意自己没有乱讲话。
这哪里能叫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叫陈述事实。
不过为了解除自己因言出法随给陈助理造成的无法下班困境,齐元霜还是若无其事道:“陈助今天是不是还没吃饭,要谈话的话,还是先吃点东西比较好吧?”
姜京月闻言担忧道:“陈助还没吃饭吗?”
他说着说着又靠近了陈方旬一点,陈方旬在他的步步紧逼里,跟着悄无声息后退。
“啊,元霜哥,你在的啊?”陈方旬退无可退,直接进入齐元霜的社交距离后,姜京月才像是发现齐元霜的存在。
“姜京月,我下午就在了,你不通人性的样子怎么十年如一日,一直没变过?”
齐元霜漫不经心道,直接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姜京月的脑门上,把人推出去几步。
“齐元霜,你不要太过分了!”姜京月睁大眼,咬牙切齿道。
齐元霜这张嘴还是这么令人生厌!
柠檬芝士蛋糕的糖分总算开始运转工作,陈方旬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眼镜,问姜京月:“您还有什么疑惑吗?”
姜京月的视线落在齐元霜身上,后者后退半步,双手抱臂,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显然没有离场给他们一个合适的谈话范围的意思。
“我想知道那个更好的选择,会怎么看我?”齐元霜硬要当电灯泡,姜京月又不能真当场强抢良家助理,只能直勾勾盯着陈方旬,眉目传情。
陈方旬脸上挂着笑,那笑意却达不到眼底。
他对感情再迟钝,也能看出姜京月是什么想法了。
问他怎么看。
他不想参与一切情感纠葛。
只想下班。
第4章
姜京月思考了一个晚上,最后强行依靠人力将陈方旬口中的更好选择缩小范围成为一个。
“这是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
齐元霜看戏都快看累了,陈方旬回答姜京月时的表情语气居然一点都没有变形,还是那副妥帖温和又细致的模样。
熨烫笔挺的西装贴合他的身形,从肩到腰再到腿,线条格外流畅,就像是仿生机械人的钢甲。齐元霜盯着他收紧的腰线,有些想把他的脑子拆了,看看里面是不是装满了电子元件。
“对方如何看您的前提,是您如何看待自己。”陈方旬开始自动输出鸡汤,和设定程序似的,只是换上诚恳的语气,让人听起来他是真心实意希望对方这么做。
“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他人的话语有时不必挂怀在心。”
姜京月眼里泛着泪光,像是被感动哭了。
陈方旬:……
其实他有一整套的固定语句模板,有些像控评文案,检测关键词然后全自动输出,这种方式能稍微空一空他的脑子,让他把注意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他一次性能思考二十件事,这项能力他只会用在工作上,不意味着还要应对没有必要的调/情话语。
“原来他是这么期待我的吗?”姜京月低声喃喃,像是得到了什么认可。
陈方旬笑而不语,抬手看了眼时间。
这场没有必要的谈话已经超时,分针秒针走到十二时,他要准时下班。
他已经连续四个月每天工作时间高达二十个小时,需要一场久违的下班来恢复他的能量。
今天甚至是周末。
“陈助,我明白了。”姜京月睁大眼看着陈方旬,笃定道。
他和姜家人略带攻击性的张扬容貌不同,生了一张清秀面孔,一双圆眼带着水汽瞧人时很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意思。
五。
陈方旬又看了眼手表,快到时间了。
“如果能帮到您也是我的荣幸。”
四。
“陈助怎么会这么想?”姜京月惊讶问道,“明明我才需要感谢陈助。”
他的面上飞上薄红,齐元霜瞧了一眼,抓了抓头发。
三。
“京月少爷客气。”陈方旬对姜京月道。
二。
“我还有工作在身,就先行告辞了。”
一。
秒针分针同步到达十二点处,陈方旬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同齐元霜姜京月道别后,忙不迭火速离开。
脚步稳当背影从容,身形依旧端正雅致,全然没有落荒而逃的意思,仿佛真是有工作在身,紧急离开。
而不是作为一个已经下班的快乐社畜飞奔回家。
再不走是等着事儿来找他吗?
右眼皮好不容易不跳了!
姜京月出神地盯着陈方旬离开的背影,心跳仿佛如鼓点,一下又一下的悸动提醒他非同寻常的状态。
他很少有这种被全然击中的感受。
被人彻底包容认可,而非作为工具或是什么虚假的门面。
他不是姜家的亲生子,但从小到大受到的宠爱没有少半分,只是这些宠爱对他来说总是少了几分真实感。在姜亦文回来后,他的紧张恐慌不减反增,仿佛下一刻那些虚无缥缈的赞扬与爱意会随着身份的变更消散。
何思言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但现在有人告诉他,他的重要性。
齐元霜嘴角始终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观察面上带着薄红的姜京月,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嗤笑出声。
姜京月似乎终于意识到还有个人在他的身边。
齐医生的存在感有时候总是那么的低。
“你笑什么?!”他恼羞成怒问道。
齐元霜莫名其妙看着他:“你要不找我看看耳鼻喉科吧。”
姜京月一点就炸:“找你看?你不是精神科医生吗?!”
“你要是想看精神科也行,我不介意。”齐元霜随口道,毕竟精神科才是他的专长。
给霸总看病,就要学会全面发展。
姜京月叫他气个半死,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好“你你你”一半天,握拳威胁这位医生。
齐元霜叹了口气,经过他身边时,将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漫不经心道:“别给人添麻烦。”
他比姜京月高了将近小半个头,自上而下斜睨看人时不免带了几分威胁。姜京月坏脾气上来,只想骂他,却被他的眼神吓得愣在原地。
“你、你管我喜欢谁!”他色厉内荏威胁道,甩开齐元霜的手,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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