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方旬低着头整理衣袖,漫不经心开口:“你第一天认识我?”
细听话里还能听出点狂劲,齐元霜偷偷瞟他,想起大学时候满身锐气的陈方旬。
锋芒毕露,和现在圆滑沉稳的陈助理还是有点出入。
今天一见,才知道这些锋芒只是被隐藏了,陈方旬的性格底色里,多少还是带着点少年意气。
徐必知面色痛苦,齐元霜见他这副崩溃样,偏过头问陈方旬:“他这么害怕你啊?”
“那个哪能叫害怕,叫惊恐发作都差不多,齐医生,你问问我们拳馆的教练,哪个没有被他按在地上摩擦过。”
徐必知一说这话就牙酸,见陈方旬慢条斯理整理衣袖的模样,又觉得鸡皮疙瘩从脚底升起钻到头皮上,从头到脚都被震慑了一遍,还是没忍住往后缩了缩,离陈方旬又远了一点。
“手黑的要命,还凶。”他咋舌道,“那都是把人往死里操练。”
陈方旬放下手,面无表情道:“你说话能别那么糙么?”
“我这哪里糙了?”徐必知势必要劝说齐元霜这个新学员:“练得时候做好准备,该求饶求饶。”
“徐必知,你是欠打吗?”陈方旬嗤笑道,“我带学生和训你们可是两回事。”
齐元霜平日里站姿歪歪斜斜,就没有老实的时候,现在倒是站得板正,笑意盈盈道:“严师出高徒嘛。”
徐必知震撼地看着他,最后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齐元霜果然能和陈方旬玩到一块,这都愿意。
“有勇气,那会儿找他当教练的,都是怀着这样的勇气来的。”他想起当年陈方旬还当教练时拳馆的盛况,那批冲他脸来的学员,累到泪流满面也要咬牙硬撑。
方才偶像剧的桥段还在脑子里播放,徐必知只觉得有勇气的齐医生大抵也属于此类学员。
“不会那么凶。”陈方旬见徐必知这个损人的家伙净往他脑袋上泼脏水,终于忍不了出言澄清。
虽然他有时候,可能,也许,的确会凶一点。
齐元霜还是笑得高高兴兴,完全没有半点忐忑。他回过头看陈方旬:“开始上课那天再看看。陈教练多温柔一人,是吧?”
他朝陈方旬眨眨眼,陈方旬笑道:“这是直接给我扣帽子了啊。”
不温柔也得温柔了。
“说实话怎么能算扣帽子呢?”
徐必知没眼看他俩,挥挥手把看戏的教练学员全部催回去上课,又朝陈方旬招招手:“老陈,老陈。”
陈方旬被他莫名其妙喊过去,居高临下俯视他:“你最好有事。”
“这么凶做什么。”徐必知嘟囔了一句,偷偷瞄了眼正在满脸好奇打量四周的齐元霜,用气声问陈方旬:“你和我说说,是朋友,还是特殊朋友?”
他是大二那会儿认识陈方旬的,两人宿舍离得很近,和陈方旬的舍友们关系也算不错。
陈方旬大学四年,独来独往,别说恋爱,走的近的好友都没几个,一问就是不感兴趣,不在乎,没意思。
他这个拳馆,陈方旬自己带人来还是第一次,谢逐青那会儿都是在宿舍听说他要开拳馆,跟着来捧场的。
陈方旬这种人,边界感格外强烈,一旦出现不一般的行动,对另一方而言,都是特殊待遇。
徐必知眼里写满八卦两个字,促狭地看着陈方旬,恨不得从他的口中听出一点惊天大秘密。
陈方旬简直没眼看他的表情:“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猥琐。”
“快,告诉你的好哥们,他到底是什么人,你居然会亲自带他来我这?”
“你这是什么特殊场合吗?还我亲自带。”陈方旬无语道,“就是朋友,别胡思乱想。”
他屈指手指,重重敲上徐必知的脑袋,就像一把重锤:“人家也不会希望你在背后编排他。”
这话说的大方又坦然,徐必知捂着脑袋满脸痛苦,越过他去看站在不远处的齐元霜。
一看就发现这位齐医生的视线落在他这位好哥们的背后,目光很认真。
察觉到他的视线后,特意换了表情,带了点疑惑的神情看他。
徐必知脑袋都不痛了,撇撇嘴,板着张棺材脸看陈方旬。
“受不了你了,还真信了你的鬼话。”他啧了一声,怀揣自己因陈方旬的坦然所流失的愧疚与信任头也不回就走了。
陈方旬难以言喻地看他:“……徐必知,你更年期吗?”
热闹看完,拳馆的课还要继续上,陈方旬也不打扰他们,带齐元霜去了空置的拳台。
“刚刚徐老板说什么了吗?”齐元霜和他并排坐在拳台上,好奇问道。
陈方旬简要概括了一下:“他觉得我不该亲自带你来拳馆。”
齐元霜:“……”
自从上次出轨宁善渊概括事件之后,他就不太信任陈方旬在除工作之外的概括能力。
简直是起标题的鬼才。
听完全部事件,再去想陈方旬说的话,乍一听也没错,但整个思考方向就是偏的。
“他为什么觉得你不该亲自带我来拳馆?”齐元霜这一次也选择了刨根问底,陈方旬却是八方不动地胡说八道:“他怕我骗你。”
“?”
齐元霜缓缓皱起了眉头,他直觉陈方旬这话就是在胡诌,徐必知刚才和他说的话肯定不是这一句。
但出于对陈方旬朴素的信任,他还是迟疑地反问了一句:“你骗我做什么。”
陈方旬继续面不改色道:“所以是他说的。”
齐元霜听完他的回答,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呆滞地望着陈方旬足足十秒,才失笑道:“你从一开始就在胡诌了是吧。”
他居然还真信了陈方旬在和他说正经的话,付出百分百的信任。
结果打从一开始陈方旬就在逗他,一本正经胡诌给他听。
陈方旬道:“我也没想到你会真信。”
他今晚明显在逗齐元霜,讲话真假掺半,还面不改色胡说八道。
“你说的话,我为什么不信?”齐元霜反问他,愈挫愈勇,反而坚定要从陈方旬口中问出答案:“所以徐老板和你说了什么?”
你说的话,我为什么不信。
陈方旬一时哑口无言,无意间承认毫无保留的信任忽地在他心口炸开一朵花。
过了许久他才无奈道:“小齐医生,你今晚是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吗?”
齐元霜一手撑着拳台,贴近陈方旬,全然打破了社交安全距离:“你刚才在车上不也这么问我吗?公平起见啊。”
他穿了双高帮帆布鞋,鞋尖轻轻踢了踢陈方旬的皮鞋跟,又挑衅似的问道:“是不能说……”
“还是……”他专注地盯着陈方旬,“不敢说?”
他靠近的动作强势,俊秀的面容上满是势在必得,坚信自己能从陈方旬口中问出答案。
陈方旬没有丝毫被他挑衅到的迹象,他从容地看了眼腕表,语气平静反问:“齐元霜,你为什么会以为……你能挑衅到我?”
齐元霜一愣,挑了挑眉:“当然是有恃无恐。”
倚仗什么才不“恐”,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陈方旬低笑一声:“既然你想听,也没有不敢说的。”
他在齐元霜拭目以待的神情里缓缓开口:“徐必知问我,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这次没有胡说八道,没有一本正经的简要概括,而是一字未动的转述。
齐元霜晃动的脚尖一停,喉结下意识上下滑动。陈方旬隐晦的打量扫过他滚动的喉结,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我以为我们进来的时候,他听你的介绍应该就有数了。”齐元霜脸不红心不跳,镇定道。
陈方旬垂眸看他,似乎要看穿他的内心想法。
敏锐的视线毫不留情地停留,齐元霜并不避让,反而抬了抬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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