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暧昧(50)
谢安然不答,再次望向窗外,不知是在走神还是怎么,她抬起手摸了摸窗户边沿,白皙的手指缓缓移动,好似没有听见那句问话。
车内的气氛愈发奇怪,不大对劲。
沈随回头望了下,沈佳和赶紧给他使眼色,让别说了。沈随转过身去,识趣不再问。
但谢安然却在这时回神,轻声说:“可能不走了,会在这边定居。”
兄妹俩皆是一顿,尤其是沈佳和,小女生藏不住情绪,脸上的惊愕立马就显露出来,俨然没料到会是这个回答。
沈随一时默然,只比沈佳和好一点。
红绿灯很快变化,车子继续向前。
方才的话题戛然而止,宛若从未发生过,谁都不再提及。
路过一个拐角处,由于车速比较快,转弯的时候车身晃动的幅度比较大,虽然绑了安全带,但因为双腿使不上力,几乎全废,谢安然还是不受控制地往旁边倒去。沈佳和眼疾手快,一把将人抵住,稳稳扶着。
车子驶过拐角处,眨眼又恢复平稳。
谢安然无动于衷,未曾对沈佳和刚刚的举动表示感激,脸上更多的是麻木。她抓紧车门,轻轻推开沈佳和的手,小声说:“不用。”
态度变得有点冷漠,好似并不喜欢这样的帮助。
清楚自己触碰到了对方的雷区,沈佳和在心里暗暗骂自个儿一句,怎么就不长记性。
沈随将车速再放慢一些,特别注意拐弯时。
天和顺府离商场仅有十几分钟的车程,路上不堵,很快就到那边。今晚的生日宴会是专门订的酒楼,整个地方都被包下来了,来的人不多,都是自家人,以及几个关系亲近的朋友。
抵达酒楼门口,已经有人在那里等着了,两男一女,其中就有文宁和齐瑞安。
——沈随叫他们出来的,还是为朋友考虑,不想把局面闹得太僵。
车子还没停下,谢安然就瞧见了他们,脸上勉强柔和两分,不像先前那么僵硬。
车门一开,那边的齐瑞安马上过来接人,乐着打招呼,他去后备箱拿轮椅,要帮着抱谢安然下来。
谢安然巧妙地抵开了他的手,朝着前边的人问:“不打算搭把手么?”
这话不是对另外那个男人说的。
第36章
太阳斜在半空中,清透的光落下,照在酒楼的招牌上,使得镀金的字体更加夺目,燥热的风轻柔一吹,拂过招牌,再将酒楼前的杏树叶子吹动,枝枝叶叶摩擦,沙沙哗哗轻响。
文宁一步都没动,好似听不懂那句话。
齐瑞安左右为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他迟疑不决,转头望向旁边的沈随,朝沈随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出声调节一下。
然而沈随并未站出来,而是静默地瞧着文宁,置身事外,不参与这场无声的对峙。
可能是氛围太僵,所有人都干站着,谁都不帮腔。
沈佳和硬着头皮拉了拉自家亲哥的衣角,跟齐瑞安站在同一战线。
好一会儿,还是文宁将这份沉寂打破,支使另外那个男的上前,淡声道:“老三,把你姐抱下来。”
另外那个男人一激灵,还是听文宁的话,过去就把谢安然抱起来,跟齐瑞安一起将人放到轮椅上。谢安然没有任性,由着他们怎么搬动自己,眼睫颤了颤,视线聚在文宁身上不挪开。
齐瑞安无可奈何地拉扯文宁一把,挤挤眼,让各退一步,再把轮椅交到文宁手中。
“行了行了,外边热得要命,太阳晒得很,别在门口站着了,都先进去坐着,谢叔叔他们还在里面等着呢。走走走,进去了。”
一行人走后面,文宁在前边推轮椅。
酒楼的装修奢侈华贵,古香古色,环境清雅且大气。谢家的人正在大堂里迎接亲戚朋友,见到她们进去,为首的中山装男人先跟文宁说话,再招呼其他人。
文宁还算礼貌地喊道:“谢叔叔。”
对方慈祥地笑笑,说:“我刚刚才跟你爸聊过,正说到你了,好些年没见,你啊,还是那么出色,比我家那几个不争气的强。”
这种场合都是走过场,逢人只说三分话,能讲出来的都是赞美之词。
文宁不似在外面时的冷淡,同对方客套一番,随便聊了几句。齐瑞安他们没插话,平时在别的场子都能反客为主,现在却安静如鸡,一个个都不怎么吭声,连沈随都往后面退了半步。
中山装男人一脸和蔼,语调不急不慢,看着跟前这些小辈,他眉眼间净是和气与关切,说的每句话都恰到好处,让人心里舒坦。但同样的,正是因为他的一言一行都太过完美,那份真切始终不达眼底,反倒增添了些许距离感,教人捉摸不透。
聊了两三分钟,眼看对话迟迟不结束,轮椅上的谢安然出声打断中山装男人,不冷不热地说:“爸,大伯他们还在等,我想先进去了。”
中山装男人这才止住话头,对文宁说:“那你们先进去,我这还有等会儿。阿宁,今晚就劳烦你帮忙照看安然了。”
文宁回道:“没事。”
接着继续推轮椅,转到电梯前,开门,进去,上到三楼。
谢家将这里全包了,但用作办席的地方只有三楼的一个包间,包间很大,里面的桌子也大,足以坐下在场所有的亲戚朋友。
谢安然的座位是单独安排好的,考虑到她的特殊情况,酒楼这边挺照顾她,专门把座椅加高一些,提供更多的方便。
上座位也是由别人抱着换位置,随后齐瑞安坐左边,文宁坐右边。
本来文宁是想坐齐瑞安旁边的,不跟谢安然挨到一块儿,可齐瑞安冲她摇摇头,非让坐另一边去。
“将就一次,她从国外回来一趟不容易,那么多人都在,别闹事,吃完饭再说。”齐瑞安低低说,嗓音压着,只有他俩才能听到。
周围的人已经在找位子,说话的空档,有人占了齐瑞安旁边的座位,而别的朋友也陆陆续续坐下,近处便只剩一个位子。
文宁没说什么,径直到剩下的位置坐着。
即使听不到两人的谈话,有些想法也不难猜到,谢安然眼皮半合,兀自倒茶洗碗筷。候在一边的服务生要过来帮她,态度周到,她推开服务生的手,拒绝了这份殷切,像先前在车上那样漠然,不接受任何人的好,尽量自己亲力亲为。
齐瑞安起身倒了三杯水,先分别放到文宁和谢安然面前,最后那杯给自己,随后说了些叙旧的话,言语间流露出对谢安然的关心,为这次的聚会感到由衷的高兴,感情不作半分虚假。虽然近几年大家各有各的事业,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成天混在一起,可当年的友谊依旧长存,不会因为时间和距离而变质。
可惜这只是他一个人的想法,另外两人没有太深的触动,文宁喝了口茶水,始终不曾应和一句,谢安然更是不为所动,嘴角的弧度渐渐变小,眼神犹如翻浪过后的潮水,起伏越来越低,终归于一片空寂。
另外的人都在欢喜高兴,为这场生日宴会而开心,谁都没有察觉到这里的异常,感受不到这片低气压。
谢安然捧着杯子,仿若在回忆什么,面上的神情呆滞了一瞬,不多时再低头瞧了瞧桌子下面,长裙之下过分细瘦的腿。
当初的车祸太惨烈,哪怕事发后的第一时间就被送去了医院连夜急救,她这双腿还是没能保住,醒来后只剩一双没用骨架子。早些年骨架子上还有些许皮肉,勉强能看,然而近两年皮肉萎缩得太厉害了,摸着都硌手。
也许是记起了这六年以来所受的苦痛与折磨,谢安然捏紧手,良久,突然问:“连贺敏怎么没来?”
齐瑞安霎时僵住,对此始料未及。他嘴里的水还没吞下去,整个人都迟钝起来,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回答。
文宁比他镇定,没太大的反应,回道:“出差去了,下个星期才回来。”
谢安然说:“她以前总爱跟着你,也就这次忙,不然应该会来。”
好歹是一起长大的伙伴,这点还是了解的。当年留学那会儿连贺敏就爱跟着文宁后面,雷打不动,比谁都诚心。
无人接话,接不下去。
谢安然不在意这些,觉得有点口渴了,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随后又轻描淡写说道:“昨天我去石奚坊拜访了施阿姨,跟她聊了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