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暧昧(66)
当晚的雨太大,她和孟知赶到医院时已经迟了,没能见到青子君。
手术室的大门开开合合,医护人员出来又进去。最后,高瘦的男医生走到她面前,脸色疲惫无力,无奈地说:“请节哀。”
青子君是在柳林路路口出的事,离家只有半条街远。本来平时下班回家不会走那条路,但孟知在电话里说要吃卤肉,只能绕路过去买。
雨大,视线受阻,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和路,加之夜里的天太黑,青子君一不小心闯了红灯……现场十分惨烈,血水满地流,大雨都冲不干净。
那边委托了律师出面处理相关事宜。
双方在春江路的出租房里谈判,律师滔滔不绝地讲着各项条款,闯红灯者负主要事故责任,委托方无主管过错……
青禾无动于衷,等律师讲完,她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嘴皮子泛白,温吞地问:“那个人为什么不出面?”
律师说:“青小姐,我想你还没搞清楚状况。”
“我妈死了。”
“青女士是本次事故的主要过错方,不是我方当事人。”
……
梦魇如影随形,凌晨四点多,青禾惊醒,背后都是虚汗。她醒后的动作太大,控制不住自己,身子猛地痉挛,整个人都蜷缩成一团。
一旁的文宁睡眠浅,当即也醒了。
这人抱住她,安抚地把她拉到怀里,拍拍她的背,轻声问:“怎么了?”
她用力地搂紧文宁的腰,都快把自己陷进对方怀中,心有余悸地缓了许久才勉强适应。梦里的场景太真实,就像是重新经历了一次,她迟钝得很,半晌,回道:“没……”
不过是一个噩梦,她声音都有点暗哑,听着似乎很是难受。
文宁把床头灯打开,拂开她黏贴在颈间的发丝,抚慰地摸摸她的脸。
她后知后觉地把脸埋在文宁锁骨那里,低低喊:“文宁……”
“嗯。”
“文宁。”
“我在。”那人柔声说。
再次关灯睡下已是半个小时后,青禾恢复过来,重新换了身睡衣才回床上。她身上汗濡濡的,浑身黏腻不舒服,文宁却没在意太多,像是闻不到淡淡的汗水味,一点不嫌弃地将她拢到胸前护着。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都睡得浅,半梦半醒的,直到快天亮那会儿才彻底睡熟。好在第二天的工作不繁忙,她俩都没什么事,可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九月底的天不冷不热,气候偏向暖和。
江庭的银杏逐渐变色,由绿变黄,一点一点蜕变。这一片的杏树尤多,每年十月前后是最佳观赏杏树的时节,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黄灿灿的,景色招人。
自这一回后,青禾没再梦到那些事,生活平静如水,掀不起半点风浪,她跟文宁的相处还是一如往常,没有太大的变化。
许是那番安慰的功劳,她俩之间更亲近了,青禾不再端着,每次文宁送东西给她,她也会精心准备一份礼物还回去,有来有往。
两人计划国庆要单独过,打算过二人世界。
文宁没有假期,成天都忙,空闲时间就两三天,不适合出远门。青禾也没想着出去,本就准备窝在家。长假出行的游客太多,各个景点都人山人海,去了也没啥意思,顶多就是到处转转,还不如待在家做点别的。
杨叔回老家,帮佣阿姨全都放假,家里只剩她俩。两人白天忙事,晚上玩得挺开,基本都是在书房。
文宁会做饭,厨艺不错,煲粥煮汤炒菜样样都会。青禾难得尝尝大老板的手艺,一天三顿都被喂得很饱,国庆期间终于长了肉。
“是不是胖了?”她问,上下摸了摸。
“没有。”文宁边吻她边说,抓住她不老实的手。
她不害臊,总是做出一些教人难为情的举动。文宁太正经,很多时候反而让她弄得不大自在。她没皮没脸,碰碰文宁的耳朵,明知故问:“怎么那么烫?”
文宁不回答,只拉开她。
她不懂矜持,“文老板,这就羞了啊?”
假期过得很快,国庆后的日程安排比较挤,慢速火车接了不少活,需要全国各地到处跑,大大小小演出都有。
背靠飞行文化,慢速火车的上升速度挺快,快到让霓虹那边忌惮。《春江路西行》让乐队有了一定的底盘,这就是拿得出手的作品,慢速火车有成绩,比空音要强。
空音还在走营销路子,时不时冒个头,弄出不大不小的动静,可至今没有实绩。最近霓虹公司学飞行文化的路子,也让空音出国参加比赛拿奖,可惜奖项的水分太多,只能骗骗外行。国庆后,空音发了一首新歌,前期炒作特别猛,单曲销量极高,冲上了红云app畅销榜的数字单曲榜周榜第一。
这帮人把阵势搞得太大,一度收不住场面,网上的评价两极化,有人激情夸奖,觉得空音未来可期,有人不屑嘲讽,骂新歌做得太烂,是摇滚垃圾。在这场对战中,有好事者把慢速火车拖下水,或明褒暗贬,或直接拉踩。
飞行文化对此不予理睬,任它霓虹买通稿,坚决不着道。
宇哥脾气冲,瞧不上霓虹的做派,当着青禾她们的面骂:“什么狗屁第一,还不是花钱买的,一群不要脸的东西。”
青禾感触不深,还给空音的新歌贡献了一张销量。
平心而论,那首歌其实还可以,没网上说的那么差,但也没到惊艳的程度,就是一首中规中矩的摇滚曲。
叶希林和齐二也挺淡定,都不太关注网上的纷争,专注自己的事情。齐二近来的进步比较大,京圈前辈的指导很有作用,他学到了许多东西。
假期一结束,乐队开始投入到下一首单曲的制作中,一刻不停歇。
大概是生活太顺遂,平和舒适的日子过久了,青禾被潜移默化影响,慢慢放下了一些事,卸掉了防备。
她独自去了趟墓园,再跟着叶希林进医院,对过往不再那么耿耿于怀。她没进病房,把东西都交给叶希林,让叶希林代入转送,自己就在外面等着。
探望的过程不是特别愉快,起了点小摩擦。
孟知还是一如既往的惹人嫌,这小讨债鬼不知道她也来了,不停地对着叶希林发脾气,无理取闹,依然不懂事。
青禾坐在凳子上,未曾动容。
十几分钟后,叶希林出来,跟她一起下楼。
走出医院大门,叶希林斟酌片刻,忽而问:“还是不原谅她?”
她偏头瞧了下,平心静气说道:“没这回事儿。”
叶希林说:“谁都不想那样,那是意外。”
她别开视线,走到马路边上了,说:“我晓得。”
叶希林问:“下回进去看看?”
她没出声,沉默许久,轻轻说:“再看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
叶希林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可终究还是止住了。
青禾抬手拦下一辆出租,打开车门,抿了抿唇,说:“如果当时不绕路,应该就不会出事。”
叶希林无可争辩。
——“我连我妈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其实我不怨她。”
“也不知道该怪谁。”
第48章
六年前的青禾不过十九岁,还在读大二,彼时拖油瓶孟知才十五,一个没了亲妈,一个没了继母,青家的支柱轰然坍塌,那段日子很难过,举步维艰。
青子君这辈子过得苦,小时候没过上一天舒坦日子,年轻时遇到人渣,未婚先孕生下青禾,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靠谱的二婚男人组建新家庭,谁知才两三年对方就死了,还留下一个头婚带过来的女儿,再之后辛辛苦苦数年,这才勉强把青禾送进大学,眼看着可以轻松一点,终于有了盼头,结果一场车祸横至,还没享受过就走了。
起先的两三年里,青禾时常想起她,说不清是怀念还是舍不得,但慢慢的就不想了。
现实生活压力太大,逼得人喘不过气,停留在原地没用,必须往前走。
在这几年里,青禾成了一家之主,对孟知也算是尽心尽力,她确实没怨过孟知,不曾怪罪过一句,也不曾苛待对方,而是容下这个继妹,抚养对方长大,让对方继续读书。她不是烂好心的人,不会以德报怨,做这些不过是遵从青子君的想法,也是为了回报孟知的亲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