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暧昧(79)
这一晚注定不平静,可外头的喧闹未能惊扰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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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是大年初一,新年新气象。
天不见亮,街道上就交杂着各种声响,此起彼伏。老城区这边守旧俗的居民较多,不少人家清早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点香烧纸,先行供奉祖宗,之后才是起锅烧水煮汤圆饺子。
青禾难得安稳睡一觉,醒来时已经天亮了,七八点钟。
彼时床上只有她在,旁边早就没人了,出租屋里见不到另一个人的踪影,安静得不像话。
矮桌被收起来,其它地方也干干净净。
文宁不在,应当是走了。
她抿抿唇,掀开被子下床。
洗漱,收拾。
今天依旧没别的去处,连医院那边都不会去,还是得一个人过。
一晚上没碰手机,微信上一堆未读消息,全是好友发来的。青禾没心情应付这些,大致瞥了眼,随便翻了翻,打算晚点再回复。
亦是这时,门从外面被打开,文宁提着一个纸袋进来。
青禾怔了怔,没想到她还会回来。
应该说,这人压根就没走,只是出去了一趟,取了一小袋子东西再回来。
文宁要在这里过春节,不打算回文家。
冬季的早晨雾气中,在外边走一遭,发梢都是湿漉漉的,起了薄霜。文宁的大衣领子上还沾着红纸屑,也不知道在哪儿弄的,看起来像是走了很远的路。
天色不够亮,屋里和厨房都开着灯。青禾站在床边不动,保持着弯身放手机的动作,迟缓得很。
纸袋里装的饺子,纯手工水饺。
这大过年的,街上还在营业的店铺都少之又少,找到一家卖饺子的店实属不易,开车转了好几条街才买到。
青禾就没想着有人陪自己过年,更没想着初一吃饺子这回事儿。她只当昨夜是脑子没转过弯来,受不得冷清的滋味,一时贪念另一个人的依靠,以为一晚上过去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所以起床后发现文宁不在,她还松了一口气,未料到对方还会回来。
瞧见那一堆白胖的饺子,以及文宁在厨房转悠的身影,青禾张了张嘴,嗫嚅半晌,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自从青子君离世以后,她已经很久没这么过年了,几乎都是到处凑合,连带着孟知那会儿都没这样讲究。
饺子是现包的,馅儿有好几种,水一开,煮够时间,香味四溢。
青禾成了不会说话的哑巴,默不作声坐在床边,连一句缓和气氛的话都不会讲。
文宁突然说:“我下午才走。”
她低眼看了看地上,不言语。
锅里的水滚开冒泡,噗呲噗呲响,雾白的水汽往上升,从厨房飘到房间里,暖烘烘的。
煮饺子费不了多长时间,不过十几分钟,文宁出来把矮桌拉开,将两个碗都端出来。
文宁熟知她的口味,放调料都不用问。两个碗并挨在桌上,还在冒热气,一旁搁着两双筷子。
青禾心里一软,可下一刻又觉得复杂,不明白她俩这是怎么回事。
分明都把离婚协议书寄过去了,期间谁都不联系谁,断得干脆利落,眼下却平和温暖,一起过除夕,一起过年。
文宁先过去坐下,还是昨天的位置。
这人也不强求她,仅仅坐在那儿,等着。
青禾好一会儿才过去,默然地坐在对面。
矮桌太小了,盘腿坐着,随便动一下都会碰到对方。
文宁把筷子塞她手里,若无其事地说:“尝尝。”
青禾抬起眼,对上这人的视线。
大概是最近没休息好,文宁眼睛里的红血丝较多,嘴皮也干,皮肤状态都变差了,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不少,她今天早上都没来得及收拾一下,头发没扎牢,还有几缕发丝垂落在两颊,气色偏白。
以前的文宁都是光鲜亮丽的,连衣角都必须保持平整,一丝褶子都不能起,从不会如此糟糕。
只看了一眼,青禾别开脸,转而盯着碗里的饺子。
片刻,她硬心肠说:“以后别来了。”
文宁不吭声。
她有点飘忽,不论对方是否答应,仍是坚持。
“文宁,就这一次……”
对面的人还是无言以对,良久,先执起筷子,温声说:“饺子要凉了,吃吧。”
青禾都不看文宁一眼。
饺子味道不错,用料新鲜,皮薄馅大。她吃不下,可还是没放下筷子,慢吞吞的。
房子里安静。
文宁的目光好几次落在她戴指环的那只手上,等差不多了,才说:“离婚协议书,我不会签字。”
青禾停住。
第58章
文宁说:“阿姨的事是我不对,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之前打算等专辑录完再说,可还是晚了一步。”
“六年前确实是我愧疚,所以才会认识到你,但这与我们之间的感情无关,不管是跟你接触,还是结婚,都跟那些事不沾边,一码归一码。”
“从一开始到现在,我很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不论如何,我不会离婚。”
她俩的纠葛,也复杂也简单。
文宁的确隐瞒了诸多秘密,但她不曾说谎,局面无解,谁都没办法,只能是各自放下才行,不然这段过往始终会横亘在中间。
分开的这一阵子,两个人都在冷静,回想,一个决定要离婚,一个选择面对,两种想法截然相反,可都是为了化解眼前的矛盾。
只是,过往再沉重,不能以离婚收场,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文宁没有多说别的,青禾垂下眼眸。
街道上,新年的欢腾之景才刚开始,九点过后,外面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往日冷清的老城区一下子就活了似的,哪哪儿都人来人往,一派欢欢喜喜的场景。
楼下几户人家在放气球鞭炮,响动陆陆续续,噼啪噼啪。
出租屋的两人已经吃完了早饭,一个在洗碗,一个在收拾屋子,分工明确。
文宁是下午三点离开的,接了一个电话,走得比较匆忙。青禾没出去送人,当时正窝在被子里看春晚,不为所动的样子,直到门被带上,听到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她才颤了颤眼睫,有点疲惫地抬起头,怔神了半晌,望向窗外。
手机屏幕里正在上演小品,演员不是往年那些熟知的人,好多都是新面孔。
应该是太久没关注过网上的娱乐动向,青禾几乎认不出这些明星是谁,连名字都没听过。她的生活圈子太窄了,来来去去就那么一些人,仿佛被困在了原地,好些年都止步不前。
今年的春晚比较无聊,不仅老瓶装新酒,还少了几分年味。总导演不会选节目,选人的眼光也堪忧,用了不少当红的小鲜肉充门面,却没做出春晚该有的传统特色,还不如地方电视台的自制晚会有意思。
青禾的注意力不在节目上,心不在焉的。
晚些时候,有朋友打来电话,让今晚出去聚聚。
年三十要守岁,大家都不怎么出来,初一就不一样了,到了晚上基本都是熟人扎堆,趁有时间见见面,毕竟平时都挺忙,不容易能约上。
青禾应约,反正一个人待着也没事干。
一块儿聚会的朋友不少,全都是熟面孔,齐二还把自家老婆带来了。嫂子大方,在人堆里混得开,可比齐二会处事多了。
叶希林还在老家,赶不上这趟,得过两天才会回城,故而没来。
江子来了,没告诉谁,在众人喝到一半时才姗姗来迟。
半年多不见,他黑了一圈,也瘦了,但精气神还不错,不似预料中颓废。他先跟其他人打招呼,之后专门到青禾这边坐下,像没事人一样跟青禾说话。
青禾开了一罐黑啤推过去,没说什么。
江子说:“还以为你不来,二哥在群里提了下,才知道你也在。”
二哥,齐二,其他人都这么叫他。
这番话说得客气,言下之意是他原本也不打算凑热闹,知道青禾在这里,才改了心意。
不过另一方面,对方挺实在,不是虚情假意。
青禾不生他的气,兀自再给自己开了瓶啤酒,问:“什么时候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