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实在不怪萧承衍,梁轻烧迷糊了有个毛病,喜欢抱别人。之前萧承衍误入梁轻房间时,便被他强行抓了手。
梁轻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里衣,离了被窝,容易受冻。萧承衍伸手揽着对方单薄的背脊,将被衾拉上来盖好,侧眸看向赶来的众人。
他以往总是淡漠的浅瞳里压着一层深邃的黑、以及霸道的威势:“过来,诊脉。”
明明他在府上的地位只是个奴籍,府医好歹算是客卿,没资格对府医提出任何要求,但府医却在此时不敢有半点反驳。
府医快步走上前,只见梁轻的发丝垂落,即便喝了口水,嘴唇也是干而苍白,面色更是,垂在床上的一只手细瘦无力,指尖圆润,手心是一片滚烫温度。
府医细细探脉,萧承衍一只手揽着梁轻的背脊,也坐在床边,对方的头靠着他,空着的手揪着萧承衍胸口的衣服,不安地呢喃道:“很冷,好热……”
萧承衍探手摸了下他的额头,道:“你发烧了,暂且忍一忍。”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胸口的力道消失了,萧承衍低头看了眼梁轻闭着眼的眸子,以及松开他垂落的手,心里顿时一咯噔,头一次眉眼间染了点戾气,“他又怎么了?”
他的语气实在是不和善,府医被吓得一哆嗦,差点给跪下来,道:“萧公子,公爷可能是烧晕过去了,他发热的严重,身体和精神撑不住,睡过去是好事。”
“我让你现在晕过去,也是好事?”
府医快哭了,不知道这尊大佛怎的如此凶神恶煞了起来,“萧公子,公爷突然发病,小的、小的也……”
陶管家忙劝道:“萧公子,公爷身体不好,以前也曾半夜发烧晕过去,情况看着凶险,实际上让府医抓紧治疗便好,这位医师是常住在府上的,断然也做不出害公爷的事来。”
萧承衍面色和缓了些,让府医下去开了药方抓了药,陶管家拿去煎药。
不一会儿,绣绣便把熬好的药端来了,萧承衍没什么顾忌了,将梁轻抱起来,道:“你来喂他。”
绣绣个子太矮,要踩着椅子才能到梁轻的位置,不过她没说什么,萧承衍稳稳端着药碗,绣绣盛了一勺子,将药吹凉了再喂给梁轻。
他们动作都小心极了,因而速度太慢了,药刚喝了一半,就有些凉了。萧承衍便只好让陶管家再送一碗新的来。
等好不容易喂完了,都快要过丑时了,绣绣困的睁不开眼睛,回去睡觉了。陶管家端着药碗出去了,房门紧紧闭着,地龙烧着,屋子里很温暖。
萧承衍将纱帐放下来,正要抱着人放下去躺着,抬头看见梁轻躺在自己怀里,发丝垂落在肩头,淡黄的蜡烛光将他苍白的脸颊照的仿佛冷玉一般。
他睡着的时候,有种疏离感和安静的感觉奇异般混杂在一起,让萧承衍陡然生出一丝大逆不道的想法来。
萧承衍从来便是有胆子去做任何事的人。
他低下头,忽然将梁轻嘴角边沾染的那一滴药汤给亲去了。
萧承衍心尖动了一下。
果然……很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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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没有朝会,故而梁轻病倒的事还没有传出去,然而一大早,安定侯从心腹探子口里知道了这件事。
“早上的时候,国公府还受理外头的事。但是镇国公确确实实是病倒了,一直没有从房间里出来。”
安定侯穿着常服,收敛气势的时候,依稀可见他的眉眼和鬓发的苍老。
安定侯道:“我记着那年镇国公刚被认回的时候,他身子骨还没有这般差。怎么受个风就病倒了?”
那探子道:“镇国公自己说是自小过的艰难,身体弱,但这些年来镇国公的身子渐渐变差了,也没见好过。是不是真的有因果轮回之说,这些年做下的恶事、害死的人都回来报仇了?”
“不要胡言乱语。”安定侯严肃道,“别忘了,镇国公后头还有国师大人护着他。”
探子低头不敢多言。
安定侯也摸不清宫里那位神秘的国师的想法,但对方在南越的地位太过超然,安定侯不敢不敬重起来,因而对野心勃勃的梁轻,心里也十分忌惮着。
安定侯道:“狩猎疯马奔袭案子,陛下查的如何了?”
探子道:“底下的人还在互相踢皮球,没个敢做主的。陛下大发雷霆,也没什么办法。”
安定侯冷笑了一下,似乎颇为不屑,但是没敢说出一些议论皇帝的大不敬的话,他道:“去围猎那边挑个管事的出来,手脚干净点,送上去把这个案子结了。”
他主动要填平这个烂摊子,探子立马发觉,这件事与安定侯脱不开关系。但探子不敢多问,领了命去办事了。
实际上,这件事就是个乌龙。
安定侯早年征战沙场,喜欢烈马、跑得越快越好,然而到了围猎中,那些马匹被关着养久了,丢了野性,变得太乖顺。
那匹马是一匹新马,安定侯的让人给马下点药,第二日骑着便稍微有些兴致。那药用了对马有一定伤害,不过安定侯没想那么多,也没想到给下药的人手抖了,给下多了。
于是弄了个意外的大事出来。
安定侯私下里已经处理了经手那药和知情的人,他将这件事给瞒下来,一个重要原因便是怕被镇国公抓住把柄,借题发挥,惹得自己一身灰。
然而偏偏安定侯这么一心思下来,倒让整件事变得复杂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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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中午,昏睡了一整晚的梁轻才堪堪转醒,不过他神思倦怠,醒了也没什么精神,只看到趴在他床沿的绣绣,低声唤了一句。
绣绣醒了,面露惊喜,道:“我去叫陶爷爷和医师大人……”
梁轻叫住她,嗓音干哑道:“等一会儿,现在是何时了?”
“未时了。”
梁轻一怔,道:“我睡了这么久?”
他全身上下软绵绵的,大约是睡久了,使不上力气,好在没有晚上那般烧的难受了。
没过一会儿,门开了,府医和陶管家都过来了,连萧承衍都跟在后面,脸色阴沉沉的。
梁轻诊了脉,喝了点水和药,依旧是精力不济,还没来得及问外边怎么样了,扭头又昏睡过去了。
萧承衍的脸色沉的仿佛要滴水似的,整个国公府都没个做主的人,府医只好对萧承衍说:“萧公子,这许是受过的风寒积压在体内,又恰逢劳累,此刻一放松下来,就爆发出来了。”
萧承衍道:“怎么治?”
府医道:“公爷的身子需要慢慢调理。老夫昨晚下了一剂猛药,往后这烧热解了,再用药膳慢慢温养着身体,疗程虽然会慢一些。”
萧承衍明白了他的意思,道:“调理要多久?”
府医道:“要看给公爷调理到什么程度,短则半年,长则三四年。因着早年的事,公爷身体亏空的厉害,一时半会儿很难彻底好转过来。”
他每说一句,萧承衍眉头便皱一点,他前世与梁轻是死敌,对方在他眼里,只有死和活着两种状态,从未想过,对方的身体差到什么地步,能活多久。
但是府医的话,陶管家其实听过很多次,梁轻的处境意味着很难心平气和地休养着,所以府医的要求很难做到。
萧承衍心里明白,一时间也没说话。
陶管家细细看了看他,斟酌道:“萧公子,外头大理寺少卿,户部那些个官员,还在外厅侯着呢。”
早上的时候便有官员来了,国公府上硬是没有一个女眷,难为绣绣一个小姑娘撑着场子。
萧承衍道:“告诉他们镇国公病倒了,没法见客……文书什么的都留下来,稍后让府上的幕僚过去……我等会儿也会去。”
户部那些官员来的都是小事,主要是大理寺少卿邢远都来了,估计有什么要紧事。
萧承衍继续道:“还有,去查镇国公这三日来的所有去过的地方,见过谁,去过哪里,有没有什么跟往常不一样的地方、吃过什么东西。我暂且只想到这些,你先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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