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如此。”国师道,“此人心机深沉,气运加身,必须铲除。如果不除,后果不堪设想,或将摧毁整个南越。昭回,你怎的如此维护此人?你往日不是最憎恨豫王府吗?你在犹豫什么?”
梁轻看着对方手里的瓷瓶,勉强镇静下来。国师地位不凡,那一日国师中毒,虽然不知道为何国师在皇宫里都会有毒药,但梁轻相信对方手里拿着致命的毒药。
不过,国师的推测至少有一部分准确,萧承衍确实在书中推翻当今皇帝的统治,并且杀了很多人,包括如今的许多皇室宗亲。
梁轻伸手握住国师的手腕处的衣襟,道:“萧承衍此刻尚在我们手中,他无论做什么,都逃不开我的视线。况且皇城守卫森严,皇帝大权在握,为何要怕一介平民?”
国师看着他,神色微沉:“昭回,你不是心软之人。”
梁轻一怔。
国师说:“我记得我救你离开豫王府的别庄时,你扬言要将一切都十倍百倍还给他们。那一年,我助你回到镇国公府,你问我恩情该怎么还,我说要守着这南越江山,你说你会同我一起。”
梁轻眨了下眼,随着国师说的话,他胸口的心脏也微微泛出酸意和忧伤来。不可否认的是,国师是将他从泥泞里、拉起来的人,也是一直护佑他登上这个位子的恩师和贵人。
梁轻另外一只放在轮椅上的手微微收紧了,语气也弱了些,他说:“我只是觉得他不应该死。”
“他必须死。”
国师原本俊朗温润的脸,有几分狰狞,他收回手中的银色瓷瓶,抽出自己的衣襟,头也不回地走了。
-
梁轻带着一身寒气回到了大殿之中。
萧承衍与程子瑞双双坐在大殿中央的案桌前,正在蘸墨写文章,梁轻望过去的时候,正巧跟萧承衍对上视线,对方的浅色眼瞳明显注视到了自己,眨动了一下,才低头继续写。
像是确认了梁轻回来,萧承衍才能更专注。
梁轻靠在轮椅上,神色还有些苍白。
他记得,原著中原主曾在龙傲天被流放后,多次暗中施计让主角处处受挫,把人折腾的遍体鳞伤不说,更严重的一次,就是给萧承衍下了毒。这次下毒,原主是存了杀心的,半点没有留有余地。萧承衍毒发之后没有解药,也没有医师,好在他练过功法,用内力压制毒素,但最后还是瞎了一只眼睛。
后来,萧承衍的眼睛也一直没治好,即使神医出现后,也只能让他的那只眼睛恢复到能分辨明暗的程度。
难道这些情节都是无法改变的吗?
毒药,在这个时候因为一个奇怪的天象而出现了。或者说,原著中,原主的毒药也是国师给他的吗?注定萧承衍要被下毒吗?
就在梁轻思考的时候,程子瑞和萧承衍做好了他们的文章。程子瑞在书中虽然屡次被打脸,但他自小也算是个神童,才华横溢,写的一手漂亮文章。
萧承衍很久不接触这些了,有些生疏。好在他做过皇帝,实战经验更多,写的也更深刻、发人深省。
因为是太子的册封宴,他们写完后,皇帝问:“太子觉得应该给谁评阅?”
太子起身,他或许是有些紧张,起的有些战战兢兢,因着只有六岁出头,十分年幼,却知道此刻场面十分重要,一张白嫩的小脸绷的十分严肃,认真回答道:“首辅大人博览群书,学识丰厚,儿臣觉得可以交给首辅大人。”
首辅陈儒起身行礼道:“谢太子殿下厚爱。”
陈儒与萧承衍的老师陆启正是故交,但陈儒曾代陆启正教导过程子瑞一段时间,也算两边都不会偏颇,又是场上最德高望重的人。太子选择他,不算最好,但也很合适,不出错。
程子瑞对陈儒还是敬重的,安静坐在一旁等结果。
萧承衍更是不动声色,宠辱不惊,很沉得住气。
这一小插曲很快过去,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太子和当今皇后身上。皇帝询问了太子的功课,太子年纪小,能答上来的却是不少。
皇帝面上忍不住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来,说:“太子聪慧过人,不像朕,朕这个年纪,论语还不能读下来,母妃急的满宫追着朕跑。”
皇后笑着说:“陛下谬赞,太子笨鸟先飞,还需要更为勉励。”
太子听不明白,迈着小短腿坐在了皇后旁边的位置,一双黑漆漆的眼睛转动,好奇又紧张。
坐在他们不远处的梁轻看了几眼,略松了一口气。
太子纯良,情绪都写在脸上,又因为皇后保护得好,没有遇到什么使其心性改变的事。
或许太子册封,不是一件坏事。
他又看向坐在对面的国师,对方低头品酒,一直没怎么说过话。
很快,陈儒就看好了两篇文章,用自己的满腹经纶评判了一下,总结来说,萧承衍更沉稳,力透纸背,程子瑞略显稚嫩,但也有可取之处。
陈儒说:“臣就事论事,没有偏颇任何一方,若要论高下,每个人都会自己不同的偏好,还是由陛下定夺。”
皇室从来都与安定侯府交好,皇帝自然不能做这个恶人,道:“朕更偏好程爱卿的文章,当然,萧承衍的文章也不错。梁爱卿,你觉得怎么样?”
梁轻:?
这位皇帝腹中空空,是个实实在在的大学渣,没什么能点评的,但叫上自己干什么?
梁轻说:“能得陛下赏识,自然是一份荣幸。陛下也知道,我府上人丁凋零,能有人能做出一手好文章,臣自然高兴。”
梁轻说的大实话,镇国公府上就他一个人,原主自小没读过什么书,他读过书,但读的不是这个世界的,文化水平在这里连原主都比不上。
这个世界上,谁家里出个能提笔写字安江山的,都会觉得光耀门楣。
皇帝想了想,梁轻都开口发话了,自己或许也该表示一下对镇国公府的重视,便道:“太子,你代朕向萧承衍赐酒。”
太子愣了,众人也愣了,梁轻在心里微微叹气,这位皇帝,是真的脑子不太好使。
萧承衍站起身,太后劝道:“陛下,太子尚且年幼……”
太子却已经拿起了酒杯,迈出了自己的小短腿,他其实对今天这种隆重的场合兴奋又忐忑,但他喜欢自己的母妃在父皇这里受到重视,所以他做什么都行。
梁轻抬起头,恰好扫过前方,国师的座位上空了!
小太子腿短走不远,萧承衍步子大,很快走到前方,他不动声色地扫了梁轻一眼,随后在太子面前跪下。
很快有太监捧着托盘上前,跪地呈上,梁轻看着那尊清酒盛满的容器,以及太监恭敬的姿态,电光火石间,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国师不是会轻而易举放弃的人。
年幼的太子还那么小,什么也不知情,是最容易掌握、也不会被怀疑的刀。
就在萧承衍的手刚抬起来的时候,梁轻忽然出声:“等一下。”
百官望过来,梁轻让后面伺候着的小太监推到大殿中央,道:“既然陛下有意赏赐镇国公府,不如让臣来代喝。”
小太子抬起头,睁大眼看着忽然来到面前的男子。
萧承衍一愣,下意识道:“你不能饮酒。”
他话音未落,梁轻没有回答他的意思,也不等皇帝回答,他就拿起那酒,仰头喝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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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散场,梁轻携萧承衍回去,因为天色太晚,皇帝破例,让镇国公府的侍卫进来接梁轻。
梁轻裹着身上的狐裘大衣,临安的冬天到了夜晚便格外的冷,他手里抱着暖暖的汤婆子都能感觉到那刺骨的寒意。
萧承衍跟随在他身侧,低声说:“公爷要代我喝酒,是何意思?”
梁轻道:“皇帝要赏镇国公府,我喝才是最合情合理的。”
侍卫上前抬着梁轻的轮椅上了马车,梁轻坐了大半日,上半身哪哪都不舒服,撑着扶手坐到马车上的软垫上去,忽然一阵寒风刮来,萧承衍上了马车。
梁轻咳嗽了一下,忍着胸口的疼,道:“你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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