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考?
谁又有资格考呢?
这第一次参加府乐考核,才发现其中的不简单,想来,宫廷乐师的考核应该更上一层楼才是,如此也分不出皇家所要的优秀是怎样的。
考核的第三部 分是合奏,有两到三个乐师配合,能够一同奏出一首曲子来,这个合奏不是说从头到尾大家一起开唱就可以了,如同大合唱一样,也要讲究一个乐声的切入问题。
在什么样的时候,切入怎样的乐器声音更好,能够达到更好的效果,在什么样的时候,两三种乐器共同发声更好。
曲谱都有现成的,他们要做的就是选择,选择最适合“成团”的曲子。
若不是这样严肃的场合,纪墨还真的觉得有几分像是男团选拔一样,都是不认识的乐师,聚在一起各自分配,然后就迅速组团出道,共同完成一首乐曲。
当然,没歌,就是曲子。
纪墨和两位乐师一见面,有一位本来就是府乐了,直接干脆利落地说了自己擅长哪样乐器,哪个曲子最好配合。
另一个跟纪墨一样都是这日来考府乐的,随着他的样子说了擅长乐器和曲目,表示自己不会那个曲子,换一个比较好。
纪墨也有样学样,略指了几种曲子,征询他们的意见,是否可以。
短暂的交流之后,大家再说了一下什么时候切入什么音,自己掌着什么音,就把曲子分配好了。
连排练都没有的,直接就上了。
这种紧张的考核莫名还有几分刺激。
纪墨第一次跟人打配合,生怕出什么问题,一直小心翼翼,直到一曲终了,什么毛病都没有,这才松了一口气。
负责考核的人也不卖关子,直接宣布他们考核通过,自此后,纪墨就成为正式的王府乐师了。
听到他们两个考核通过,那个本来就是府乐的男人才笑着道了一声“恭喜”,“两位的加入,也能不失佳乐。”
他这才与他们通报了姓名——梁锐。
“何竹生。”
“纪墨。”
听到那跟自己共同考试之人名为“何竹生”,纪墨多看了他一眼,他还记得早年况远属意过这样的名字,曾经想给自己取名如此,没想到还真有这个缘分碰见这个名字的人。
他多看了一眼,那何竹生就问起来,听到纪墨说出缘故,不由一笑:“那咱们还真是有缘。”
三人略说了几句,就由梁锐出面,带他们去安置,“若在府外有居所,休沐的时候也可出去住,但平时最好还是住在府内,若是王爷有需要,可随叫随到,不至于耽误事情。”
“咱们乐师都住在这边儿,隔壁就是舞姬,虽是相邻,却不可侵扰,尤其是不可与舞姬多有瓜葛,此为大忌。王府之中,规矩严厉,这等事情上,不可含糊,小心送了自己性命还不知为何。”
梁锐说这些的时候,脸上的神色都严厉一些,还似故意恐吓两人一样,说:“你们看府中年年都进乐师,可我告诉你们,真正留在这里的可没有多少,那些没留下的,你们猜猜,都去了哪里?”
何竹生吓得一哆嗦:“不敢,不敢,那些舞姬都是王爷的人,我等哪里配享用?”
这话一出,显然他刚才其实是有些浮动的小心思的。
这就好像男校旁边儿就是女校一样,若说没点儿好奇张望的心,那都是假话。
纪墨冲着梁锐道谢:“多谢梁兄直言相告,我此来就是做乐师来的,多余的事情,不会做。”
梁锐明显对纪墨的回答更满意,微微点头:“知道就好,王爷也不是什么严厉的人,只要不是故意犯错惹得王爷不悦,赏赐还是很丰厚的。”
“怎么有人故意犯错?”
何竹生觉得不可思议。
“总有人以为王爷听不出来,心存糊弄,又或者是那等想要欲扬先抑,一鸣惊人的。”
这年头,想要搏上位的人不要太多,乐师也是如此,重视和不被重视,待遇会差很多,同样,机遇也差了很多。
“莫不是还有什么升职空间?”
纪墨不太懂这个,直接询问。
“升职空间?”
梁锐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个意思是什么,便道:“若是得到王爷赏识,也许能够被送入宫廷,成为宫廷乐师,或者是直接改换门庭?”
他说得也不是很确定,显然那样出头的例子太少。
“改换门庭?”
何竹生关心这个,眼睛都亮了。
乐师的职业听起来很好,可不要忘了,乐师终究还是匠籍,算不得多么尊贵,只是来玩并无白丁,看起来也多了些富贵景象,其实根底里还是比不得那些文人书生的。
梁锐轻笑一声,看他:“你若想要,就看你有没有本事被王爷看重了。”
若是看重,自然什么都有可能,否则,什么都不用想了。
这世上的许多规矩,在权贵的眼中,不过是翻手覆手之间可以操作的东西,轻松就能逾越的界限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无法跨出的一步。
何竹生没有气馁,点点头,他自然也是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和难处的。
纪墨没有吭声,被问起的时候才说:“我就想要做乐师,做乐师就很好。”
他这辈子的任务就是乐师,若是不以乐师闻名,谈不上专精,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样的思想显然不太能够得到认同,梁锐认为他不肯交心,微微皱眉,后面就不愿与他多言。
何竹生同样也生了几分排斥,普通人中碰见一个想要做圣人的,第一时间恐怕不是拜倒在圣人的光环之下,对其生出多少崇敬佩服来,反而觉得此人沽名钓誉,城府太深,不知道是怎样盘算,不是一个能够为友的。
古人的道德,做与行未必一致,但若是说得太过高调,不是曲高和寡,就是把自己架起来,不与众人同,本身也是孤傲之姿,并不讨喜。
在这个世界,纪墨少与人接触,又习惯了与况远高谈阔论,竟是没想到和光同尘的道理,一句在他看来很普通的话,直接把自己分了群,孤立起来了。
第691章
王爷太爱听音乐了,日常起来,要有一个晨起的乐,是那种随着晨雾遥遥而来,像是远方有人呼唤的感觉,又似仙乐从天而来,是人思维重归现实。
穿衣、沐浴、吃饭、看书……凡此种种日常活动的时候,都要有音乐相伴,如同背景乐一样,在琴声之中跟人谈事情,似乎都能谈出一种高雅的韵调来,完全是把乐声当做生活必须的作料来用的。
这样的乐,显然与一些乐师认为的乐不同了。
听众总是分心在做别的事情,不是那么用心赏月,这到底是爱乐还是不爱乐呢?
可要求一个王爷什么都不做,专注地听乐,这也不太现实。
所以,王府乐师之中除了那些犯错的乐师被惩治了,还有一些乐师是因为理念不合而离开的。
北陈王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还曾有人背后批评过,认为其并非爱乐之人,其实骨子里并不尊重乐师。
况家更是有人放话说不会为北陈王奏乐。
纪墨听到旁人这样说的时候,多留意了一下,猜测那个况家之人恐怕是况远,因为有人讥笑况家自食其言,后来还不是来北陈王府为王爷奏乐了?
当然,王爷给的赏赐也多,好几个金元宝呐。
同为乐师,王府乐师之中可没几个清高的,可能他们奏出的乐的确清高,但人活着,哪里离得了钱呢?一说到钱上,再怎么清高,也要低低头的。
“我还当那况氏之音是怎样难得的乐声,听来也不过就是那般,还不若我们,不会让乐声影响了王爷的高谈阔论。”
他们在描述那一场宴会的情景,那找上门来的况家乐师,是怎样求得演奏的机会,而王爷为了这场演奏又准备了怎样的宴会,又是怎样在宴会上说起曾经况家人放话不会给自己演奏的旧事,狠狠地扬眉吐气了一回。
这种经典的打脸场景,至今仍被人津津乐道。
本来王府之中,这种小话传一时也就过去了,不至于总是被人提起,可王爷听得高兴啊,有人因为传这种话被赏赐之后,说的人就多了,总有人希望哪天自己说的时候被王爷听到,王爷一高兴,也赏自己一些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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