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立刻如坐针毡起来,却知道自己此时不能说什么,死死按捺住了,又送信给已经出宫建府的儿子,叫他也跟着隐忍。前来送信的宫人道:“楚王战场上纵横来去,显然是有这样的天资,否则清平候的教导也是无用的。陛下心中定然也是知道的,否则何至于只命他入朝听政,却不说要他做什么?虎符一交,他的大势已去,殿下正当徐徐图之。”
五皇子正是颓废的时候,其实哪里会贸然生事,如今听了母亲提点,更觉得很在理。清平候虽然手腕不差,但到底没有其余助力,他和十一弟本是相辅相成,但如今十一弟没了兵权,又没娶亲,哪里能找得到助力?
何况魏如璎从前都没参与过政事,到时候什么都插不进手,还不是等于被白白供着?就算……
那不是还有四哥吗?四哥本就比自己不得父亲的心,全仗着韦贤妃娘家在京中高门里交游广阔,呵呵,论宠爱十一弟不如自己,论母亲门第不如四哥,现在又交了军权,以父皇的一贯做法来看,怕也免不了给军中洗牌换将,消除十一弟的影响。
十一弟的根基,还是太浅了,五皇子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了,转告母妃,我不会轻举妄动的,十一弟如今看着风光,其实险之又险,我又怎么会把自己也陷进去?只要我能稳得住,情势总会变好的。”
那宫人毕恭毕敬地离去了。
魏如璎便顺着各方的意,上缴虎符,入朝听政。他在众人眼中有个话少冷峭的印象在,所以刚开始也没人指望他能有什么建树。毕竟一个人在一个方面有才能也很了不起了,他在战场上横扫千军,若是在政务上也手段高杆无所不能,老天爷是不是太偏心了点?
就算他背后有清平候,但这么多年来嵇沄一向低调处事,皇帝登基后也有意削减他的声望名气,多数时候都是拿了他的主意又改头换面随着自己的私心打了折扣的执行,外人真不知道嵇沄的能耐。
前番作战的时候他以雷霆之势掌控了户部和兵部,这也只是暂时之举,现在仗打完了,魏如璎的兵权也卸了,按理说他也应该卸任了。
皇帝授意自己这方的官员开了个口,却马上遭到了户部和兵部属官的反对——他们都是嵇沄梳理替换过一茬的人,当然会听他的话。意识到嵇沄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寂寂无名做自己背后的男人,甚至要为了魏如璎这个孽障来夺自己的权,下自己的脸面,皇帝的脸色难看得可怕。
站在下首与四五皇子同列的魏如璎轻笑一声:“儿听闻古贤人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清平候虽是我的老师,却也是父皇的臣子,从前多病所以父皇恩赐休养,但也从不曾断了问政于清平候,如今他既然已经病愈,又怎能爱惜一身,自是要为父皇分忧的。何况,我不曾见朝中诸人有如清平候者。”
这话虽说得漂亮周全,但其意却正是皇帝不愿意做的。皇帝死死看着他,面无表情,差点把一口牙都咬碎,还要强装若无其事,咬字也就格外清晰:“我朝从没有勋爵一人兼顾两部的前例。”
魏如璎眨了眨眼,眉宇间还能看得出几分少年英气与洒脱:“清平候是母后兄长,身为国戚,自是不同普通勋爵,从前虽没有勋爵兼顾的例子,但皇亲兼顾却也不少。父皇与清平候君臣相得,信任实深,何不援引此例?”
皇帝深恨嵇沄恋权不肯离去,又深恨居然没能离间他们的情分,但此时此刻自己再拒绝已经不行了,便使了个眼色,垂着眼皮一副平静神态的中书令便出列,大叫一声:“不可!”
魏如璎心知这就是宰辅中皇帝的铁杆,倒也不怒,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第94章 帝师抱抱,18
中书令各方面来说都和嵇沄算是对头。
嵇沄出身高门,他是寒门,嵇沄是佞幸,他是皇帝的心腹肱骨,嵇沄现在对皇帝不忠,以十一皇子为矛盾步步紧逼,中书令自然不肯让他得意放纵。皇帝很满意他的一番慷慨陈词,和坚决态度,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扶额让所有人都散了。
魏如璎似笑非笑,出了含元殿便寻了个机会对嵇沄道:“我想弄死他。”
嵇沄看他一眼,平平淡淡,一点都不惊讶,更没有批评他的意思:“做得到吗?要是会拖累你,被拿到证据,那就算了。”
这个中书令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一套一套,但是上辈子五皇子弑父登基,他也没有站出来以死相拼,等到北戎破城,他就更厉害了,他留下来投降了北戎,还做了太师。如此累经三朝的厉害人物,要嵇沄说还是趁早死了的好,至少不会造那么多孽。
皇帝的更替还可以说只是权力的斗争,为了保全自己不参与其中虽然自私了点,也毫无圣人教导的忠孝仁义,但也算情有可原,且不在少数。但是北戎进犯的时候中书令当了一条狗,做的事可不仅是屈身事敌。北戎要美人,要劳力,青壮男子和孩童则被杀得十不存一,中书令作为京城人士,朝中高官,可是忙不迭地出谋划策,甚至亲自带人围剿平民。
这还是人吗?
更不要提等到原剧情里的魏如璎艰难起事,为收拾山河复国努力的时候,也是他与之敌对,最后害了魏如璎的性命。那一年魏如璎才二十多岁,比现在大不了多少。
就算他现在没做出这种事,嵇沄也饶不了他。
忍到现在不动手,不过是在思索如何给他一个痛苦的结束。想到这里,嵇沄补充:“最好能让他多受点折磨。”
魏如璎讶然,发现老师心中居然有自己意料之外的残忍,一时间并不觉得害怕,反而心头一热,恨不得立刻凑过去在他身上蹭一蹭。但这里毕竟还在宫中,且是朝会结束后的大庭广众之下,他只好忍住,肃容答:“我知道了。”
过了几日,年过五十,已经算个半老头子的中书令不知得了什么病,头痛欲裂,且浑身长满紫红色的密集斑点,床都起不来了。御医救治无效,回宫来禀告皇帝,说中书令似乎是得了两种病,但互相影响,他们不好施救,只能慢慢研究。现在情况很不好,若是不束缚手脚,中书令便会因头痛难忍而疯狂地在床板上乱滚乱撞,但束缚了他他也会拼命挣扎,以至于手脚都被磨得血肉模糊。现在他整个人已经神志不清了。
皇帝闻言很是惋惜,一方面下旨褒扬赏赐中书令,一方面只能放弃阻止嵇沄入朝之事,但却琢磨着该怎么用计将他逼回去。
还不等成功,嵇沄便主动上表,辞了兵部的事,但却洋洋万言,要求皇帝彻查户部账目。不仅如此,他连调运军粮的时候初步调查得到的证据,有问题的账目也全都一一指了出来。
皇帝顿时勃然变色。
户部管的是天下钱粮,其账目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就不可能公开透明全无错漏,这也是早就有的潜规则了。但是错到一定程度,也足以动摇人心,扰乱天下。更何况先前刚经历过乞活军造反,蝗灾,不少地方颗粒无收需要赈济,流民也还没有安抚下来,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这个时候嵇沄揭了户部的皮……
皇帝看出他想要户部了,但却不能不给。
世上除了揭露这个真相的嵇沄,恐怕没有人能够迅速地按下这件事。皇帝其实知道账目不对,也知道少了的银钱去向,更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完全是理亏的——国库亏空,往小了说是户部官吏吃拿卡要暗做假账中饱私囊,但真要掰扯起来,查了当年的账,皇帝也不干净。
他是皇帝,怎容得自己身上有污点?
但若真顺着嵇沄的意思被迫给了他这个查账和管理赈灾安顿流民的权力,皇帝也很清楚日后就很难将这权力再拿回来了。嵇沄做事滴水不漏,绝不可能犯错,他要是自己不愿意,皇帝怎么也没法把他换下来。
他已经是清平候,地位待遇在这里,就连明升暗降也只剩下授宰相职衔,但这无异于驱虎吞狼,又有何益?
皇帝气得又病了几日,户部账目案已经发酵了起来,他这才勉强地爬起身,下旨命嵇沄与五皇子共同查账。
明知道嵇沄现在已经站在了魏如璎那边,他偏把魏如珪塞进去。不止如此,皇帝还叫来了魏如珪,和颜悦色地对他说了好长一段的时间的话,神态疲惫,又显得苍老了几岁,活脱脱是个慈善和蔼,爱子心切的老父亲:“你我父子多日不见了,我儿不要多礼,坐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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