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赶路,虽不至于风尘仆仆,但也没怎么歇息过,想起在揽剑宗时如何养尊处优,眠月就想让嵇沄先进城休息一番。再说他第一次行善助人,虽不在意别人是否感激自己,但还是想让嵇沄过去看看,夸夸自己的。
嵇沄点了点头,伸出手来。
当着凌云和白若虚的面,眠月耳根一红,但也习惯了牵手,乖乖地把手递过去,就被牵着走了。
凌云还在呆呆地看着深坑里被腐蚀殆尽的尸骨。上面煞气缠绕,因为那些尸骨都是喂养那只红色小兽的养料,他们之间恩怨因果纠缠,轻易无法消散。
嵇沄走出三五步,忽然一道剑光从坑底而起,寒光烁烁,将里面的煞气搅散,连带尸骨一同绞成粉末。
凌云忍不住痛呼一声,捂住胸口跌坐在地上。
白若虚眸光一闪,挪步走近他,低头问:“你怎么了?”
凌云摇头,但他既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无力遮掩异状,只是据实回答:“我也不知道,只是心里好像有什么被硬生生挖走了,好像整个人都缺了一块……”
白若虚又看向深坑,面上毫无波澜,心中暗暗诧异。凌云的描述虽然含糊,但听起来却好似与这坑里已经死去的妖皇本该有什么极深的因果,如今妖皇死去,凌云身上也有了反馈。
但,为什么呢?
和凌云未来还有极深因果,且与妖皇相差无几的存在,还会有吗?他自己会不会是其中一个?嵇沄一出门就杀了气息被遮掩在狼群里的妖皇,是巧合还是故意?是冲着凌云还是顺手斩妖除魔?
真是值得深思啊。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凌云,片刻后好声好气的扶起他:“这里不宜久留,我带你回去吧。”
凌云也不反抗,被他带着上了云头。他的脸色苍白,底气更虚,过了好一阵才缓和过来,看着眼前的白若虚,又低头看看对方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凌云忽然道:“白公子,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着我?”
白若虚不语,凌云也并不在意,继续道:“你出身不凡,修为也比我看出来的更高,对不对?否则你怎么可能与嵇宗主对面而立,不落下风?你告诉我,你和他若是动手,胜算几何?”
他心中有一股来由已久的郁气忽然翻腾上来,横冲直撞,语气也随之发狠,都问到了和嵇沄动手的胜算,听着就不大寻常。但白若虚还是不为所动,轻描淡写答道:“三年前我不如他,三年后我也不知。那妖皇还小,周遭拱卫的妖修我也不放在眼里,看他出手杀灭妖皇看不出什么。”
凌云默然无语,片刻后,他问:“那你觉得,我比他身边的那个炉鼎,如何?”
白若虚饶有兴味地弯着眼睛笑了:“你是问容貌,还是问修为?”
凌云胸口起伏几次,忍耐住了不知从何而起的烦躁,答道:“我只想知道,我能否赢过他,超过他。”
当初嵇沄眼里根本没有他,却把身边的炉鼎收做弟子,在凌云看来这已经是一败,如今眠月修为高于他,又是一败,几个月来他对狼群束手无策,眠月却轻易可解,还带着嵇沄一同出游,可见身份已经有天壤之别,声望也此消彼长,越是在意胜负,好像就越是赢不了。
然而凌云终究不服气的。
白若虚轻笑一声,语含深意:“只要你舍得,超过他又有何难?一个炉鼎罢了。”
二人一个低头,一个俯视,眸色深深。
第36章 不为炉鼎,13
凌云和白若虚回到青州城的时候,眠月和嵇沄早就被城墙上的太守恭恭敬敬请走了,就连整个城里的百姓也全都轰动起来,不顾宵禁地往太守官衙去了。
城外群狼是一个也不见,凌云就是想查缺补漏也没出下手,干脆直接从人群顶上过,也往官衙去。
太守也正找他们,因为嵇沄这等人物他们从来没有接待过,也知道俗世污浊不好下榻,于是还是安排在城内原先凌云住的道观。但住是住进去了,下面还有许多事,不仅本地官民得有所表示才能安心,等到他上报朝廷之后,朝廷必定也是要派人来的。这期间嵇沄就算一心清修什么都不要,他们也得好生伺候供奉,别人不懂里面的门道,嵇沄却也是揽剑宗的弟子,他们早就熟悉,所以听见人说他和白公子回来了,就急忙奔出来问他。
白若虚真人不露相,也就凌云凭借一鳞半爪猜测他出身实力其实不凡,但他从来不掺和这些,所以太守只和凌云说话。他虽然还很客气,但显然承了嵇沄师徒的恩情,凌云又没帮上什么忙,更加上知道些许揽剑宗的外门弟子和宗主徒弟的差异,因此凌云难免觉得被轻慢了。
他作为弟子,侍奉宗主,打理俗务自然是本分,但来的时候全城上下都把他当做真神仙看待,在这些人面前回归本分,如小道童般伺候嵇沄师徒二人,凌云心中难免复杂。更何况,太守尚且不是过河拆桥的人,话还是说得很客气的,但凌云耳聪目明,一路走来自然没少听见人群里的议论。
“唉,这仙师与仙师原来也是不一样的,看那位束手无策,我还以为咱们只能听天由命,或者等国主派下来的国师救命了,谁知道……”
“听说还是同出一门呢,不过凌仙师大概道术不精吧,后来这两位来头可大呢,听说是揽剑宗的宗主师徒,那是一般人能比吗?”
青州城距离揽剑宗不远,更是常年供奉上宗,也没少见世面,所以小道消息流传的很广,前一个说话的立刻被嘲讽了:“说胡话呢吧?宗主会下山救咱们来?你睡醒没有啊?说是宗主的弟子那还有点道理……”
猜测嵇沄二人身份来历的不少,但其中对凌云颇有微词的更多。他毕竟没能解了围城之危,被嵇沄和眠月一对比,更显得无能。世事就是这样,凌云这段日子做了不少扶危救困的善事,但人都是健忘的,又在围城中吃尽了苦头,虽然妖狼不能入城,但缺衣少食,许多人家没有积蓄,痛失至亲的也不少,如今妖云散尽,重见天日,又不是凌云的功劳,城中居民心头一松,对嵇沄有多感激涕零,也就难免反过来对凌云有多少诋毁。
若是道心坚固,这些话其实也不算什么。究其根本,做好事不是为了被人感谢,下山历练不是为了给自己扬名,人生若认清目的,也就不畏艰险。偏偏凌云心境已经不稳,怎么受得了被人这样挂在嘴边说。
面对一如既往,但显然对嵇沄师徒二人更殷切的太守,凌云只觉脸上火辣辣发疼,却不能不应,暂且充作执役弟子,安排嵇沄师徒的起居,以沟通太守为首的官民和嵇沄,又匆匆找了个进去拜见宗主的理由,告别了似乎还有话说的太守等人。
白若虚再度消失不见。
凌云脚步一顿,想起他对嵇沄的态度似乎暗含轻慢,心中说不上为什么,自空落落之中又生出些许希望。
这座道观原先是青州香火最盛的地方,自从凌云来了之后,便在此处暂住,后来他治病救人,扶危救困有了名声,原本的道士对他自然是越来越客气,等到妖云合拢,青州上下的指望都在凌云身上,他也就反客为主,主持了道观里除秽去祟的事务,更兼太守看重,把一干原本的道士当做下属指挥。
然而嵇沄和眠月一来,又是这一过程重演,迅速地在观中最清雅的地方住下,正是凌云先前所住的地方。
熟悉的锋锐与威压下,凌云甚至不能进门,在门外叩拜:“揽剑宗弟子凌云拜见宗主,拜见……师兄。青州城官民在外长跪,不知作何安排,还请宗主示下。”
门内嵇沄正和眠月说话。两人分开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有说不完的话,及至凌云说话才停了。嵇沄侧耳倾听,眠月就趴在他肩上发呆。或许是养在山上,眠月尤其不爱搭理俗务,这倒是和上一个世界的赫连酒不同。嵇沄也对青州城民的感激涕零并无兴趣接受,但还是开了房门,容凌云进来。
这可是气运逆天的绝对主角,他的近况如何,嵇沄是绝对要关心的。
眼前门扉霍然洞开,嵇沄坐在正中,凌云就明白是让自己进去说话,于是起身进来,垂目不敢往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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