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在这里买到适合的东西,但如果只是来住上几天,看到有趣的玩器就买下来,消遣作乐,这里却还是个很好的去处。
嵇沄倒是第一次来,崔子真一路上都很关注他的情绪,飞车里的气氛变得很奇怪。嵇沄似乎不明白这是因为什么,多少有些紧张和懵懂:“小公子不开心吗?是因为闭关还是……不能出门?”
崔子真张嘴就想像从前一样把自己的情绪脾气全部甩给他,然后等着他安抚自己,哄好自己,话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才骤然想起自己今天都经历了什么,在嵇沄的小院里看到嵇沄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忽然就说不出没心没肺的那种话,甚至觉得很累,随便应付了一句:“不是,我只是……”
其实这种时候,崔子真也觉得虚以委蛇就够了,过于真实没意思,最后只会显得自己很蠢而已,但还是忍不住说了一点实话:“看到你在我不在的时候都不肯留下,我觉得有点失望。你不想留下吗?”
这话一语双关,嵇沄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又很认真地思索片刻,反问:“您希望我留下吗?”
崔子真静静看着他,没有回答。肯定也罢,否定也罢,都显得太难堪了,不如沉默。
嵇沄没有得到答案,也不执著,又问:“如果留下,又该是以什么样的名义呢?小公子一直很宠爱我,可是有些事,不是我可以做的,除非您允许。”
这话说得很好听,崔子真张了张嘴:“我……明明是我问你,为什么又变成了你问我?我不是已经叫你搬过来,不许再回去了吗?有什么好问的?”
或许这种话应该更早的时候就坦诚地说出来,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崔子真强忍情绪,没再继续和嵇沄争论。
到了仙市最高处的明月楼,定下暂居的院落搬进去之后,崔子真按照计划挥退了从人,将嵇沄留下,压低声音对他道:“今天晚上我要出去一趟,他们都是我爹嘱咐过的,不敢放我出去,我需要你配合我,假装我还在。”
元婴真人放在小门派都足够当掌门或者长老了,而在天一门这种第一大派中,即便成了元婴,崔子真还得被亲爹禁足,想出门都得偷溜。
嵇沄下意识就是否定:“这是不是不太好?万一被掌门知道了,会生你的气。何况,这一回又是为什么出去啊?是……是因为我吗?”
崔子真抿了抿唇,看着嵇沄几可乱真的表演,心中有些悲凉,但很快收敛心绪,摇头:“我要去找人算账,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你放心,我不会再以身犯险,让你难做了。天明的时候,我就会回来了。”
但愿到时候恩怨俱消,你还愿意在这里等我吧。崔子真很想努努力恨嵇沄一次,却怎么都做不到。他甚至不想去分辨真假,只贪婪地看着这个人担忧的表情。
最终,嵇沄怎么也劝不住他,到了晚上崔子真要了酒菜和嵇沄一起享用,顺理成章让仆婢们都退了出去。桌上玉盘珍馐,琼浆玉液,但坐在桌边的人却并未沉醉,而是见从人确实离开,便翻窗离去了。
嵇沄站在窗边目送他离去,忽然叹了一口气,心想,总算快要结束了,打消崔子真这部分心病,他们俩之间就只剩下一片坦途。说服一个像崔子真这样别扭的人,只能靠事实,不能用语言,还好,这段日子郑元秋没有出来给他添麻烦,一切进行得还算顺利。
崔子真没有告诉嵇沄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不过他相信如果那个人真的是嵇沄,不管自己去哪里,他都能找得到的。至于见了面应该怎么做,到底要说什么,崔子真还没有想好,他只是再也无法忍耐了而已。
他们俩之间如何开始,是崔子真自说自话,既然如此,如何结束就让嵇沄来决定吧。
当然,如果那个人不是嵇沄,崔子真……他不知道自己会欣慰,放松,还是会觉得很可惜。毕竟嵇沄曾经是不世出的剑修天才,如果真的能够恢复,不管是如何恢复也是极大的好消息,只是往后都不会属于他一个人了而已。
崔子真心情低落,离开明月楼之后一路向着西方而去,漫无目的地离开仙市范围,有故意找了一座人迹罕至的深山,专门将狭路相逢,撕破脸皮的场地选得如此僻静,也算是对嵇沄仁至义尽,最后的放水。
毕竟若是两人这番会面被人看见,难免不会给嵇沄引来天一门的麻烦,在崔子真心里,自己因为任性和嵇沄有了如斯发展,终究只是两个人的事,把天一门或者父亲牵涉进来,非他所愿。
站在山巅等了不知道多久,始终没有看到第二个人影,崔子真也累了,干脆席地而坐,望着月亮发呆。虽然他在仙市习惯住的地方也叫做明月楼,可是在山巅上看月亮的时候,果然风景还是更好。
在特殊的心境中,这轮月亮看上去好像距离越来越近了……崔子真开始昏昏欲睡。
坠入黑暗的前一刻,崔子真忽然惊醒,发现自己无法违抗的睡意来得古怪而迅速,心中又气又恨。每次都是这样,坚决不肯让自己看见他出现,崔子真根本不相信对方意识不到身份已经有了暴露的可能,伪装也是白白费力,但是偏偏要欲盖弥彰,坚持掩饰!
他很生气,可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时,如何中招的,只能极其不甘心地被拖进了睡眠中。
再度醒来的时候,崔子真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榻上,眼前仍旧蒙着布,似乎就是上次那一条,而室内的熏香,身下的床榻似乎都很熟悉,他好像被带回了明月楼刚收拾好的寝室里。
不远处还传来了汩汩水声,崔子真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那是倒酒的声音。
他还有这种闲情逸致!
崔子真也不再装睡,恨恨锤了一下床榻,冷嘲热讽:“你好悠闲啊,当真不怕死吗?迟早有一天,我要……”
狠话说到一半,想到如今眼前遮蔽视线的布其实已经没什么用了,对方也做好了被他揭破身份的准备,就觉得说什么都没有意思。而且对方的修为比他高,如果真的不想有以后,他说什么迟早有一天……其实已经不存在这种可能了,就觉得心灰意冷,说不下去。
崔子真冷着脸独自摸索着坐了起来,脚步声和酒香也渐渐靠近,那人站在他面前,在剥夺了他的视觉之后存在感仍然强烈,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像看着一个手下败将,一面欣赏他颓败的神色,图穷匕见的绝望,一面饮下玉露琼浆。
崔子真咬着嘴唇忍耐片刻,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他本就不擅长与人周旋,干脆就开门见山了,在那人似乎抬手想要摸自己的头发时,选择了开口:“够了,嵇沄。”
他换来的是一片沉默,好像所有的猜测都是错的。但既然已经开口,崔子真也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把心脏里的刀捅得更深一些,豁开所有真相:“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不管你想要什么,想报复我,想让我体会一番被人掌控的羞辱……不要再这样装下去了!我受不了的!”
他确实是受不了。
起先,他怀疑过所有人,但就是没有想过,对自己知之甚深,自己从来不会防备的,其实第一个人就应该是嵇沄。后来他是想到了这种可能,但是他不相信,觉得嵇沄没有理由这样做。
后来他发现了嵇沄这样做的理由就是自己,但怎么也不相信嵇沄居然对自己隐瞒了修为,隐瞒了恢复的事实。再说,这怎么可能呢?郑元秋能够重修,那是因为他转而练了魔功!嵇沄难道会去练魔功吗?
可是如果不选这条路,就没有废人能够重新修道的可能了。
崔子真一片浑浑噩噩,但在看到嵇沄从前的佩剑,发现它被保养地极好,里面甚至即将生出器灵,他就不得不承认,嵇沄十有八九就是那个跟在他身后,好像觊觎他,总是保护他,但是又不肯暴露真身的变态。
为什么啊?如果想要报复他,为什么不能真身上阵呢?看着他迷茫地恨着自己,难道就很快乐吗?
崔子真想不通。
站在他面前的嵇沄叹息一声,抬手将他眼前黑色的绸带勾了下来,声音低沉,迷茫:“真的吗?你想要让我报复你?”
上一篇:穿成诡王他哥
下一篇:副本boss又爱上我[无限]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