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看上去都很狼狈。
常山疲惫又焦躁,犹如困兽,凌云更遍体鳞伤,腰间还破了个无法治愈的大洞,一头撞进常山暂且存身的破败道观,抬头之后两人都沉默了。
片刻后,凌云泪如雨下,又立刻抹去,下意识想扑过去,表情焦灼又关切,随后却忽然驻足不前,往角落躲去,哀求:“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脸再见你了……可是我也无处可去了,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我只能躲在这里……”
说着,就在干草堆上摊下来,捂着伤口忍耐着痛楚不肯表露。
常山一见是他本来想立刻杀掉,然而下一刻就发现了凌云的虚弱和摇摇欲坠,抬起的手又慢慢收回。而凌云则像是走到了穷途末路,甚至都无力有什么多余的反应,身上更是疑点颇多。
因此,衡量几番之后,常山开口了:“你不是被魔尊带走了吗?又怎么会落到这地步?”
想起凌云临走前看着自己的冷酷眼神,常山又忍不住刺了一句:“我还以为你这样冷酷无情的人在魔尊身边会节节高升呢。”
凌云睁开眼,痛苦又深情地看着他:“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记得,我……我伤了你……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恍恍惚惚的,什么都记不清楚,等到清醒的时候,就被魔尊关了起来,我费尽千辛万苦这才逃出来,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被抓回去……我没想过我还能见到你,你杀了我吧,死在你手里,我也安心了!”
他说到最后,已经是慷慨激昂,掷地有声,俨然一个慨然赴死的义士。常山本已经十足恨他,此时此刻却又不忍起来。但他也知道轻重缓急,凌云显然是真的魔化过了,肯定是没有救了,与其做不切实际的坚持,不如由他来动手,让凌云得到平静的安眠。
常山对凌云的说辞已经信了七八分,再加上他知道凌云此时的修为十分低微,筋疲力竭还带着伤,对自己没有什么威胁,于是缓缓靠近了,对凌云露出痛苦的表情:“若真是这样,你也受苦了。魔化是无法逆转的,将来你只会变成行尸走肉……”
他用痛苦的眼神看着自己此生唯一一个有过肌肤之亲的人,迟迟无法下手,还想和凌云多说几句话告别。
凌云露出微弱却愉悦的笑意,对着他伸出染血的双手,声音飘忽:“我知道,最后再抱抱我吧,你是我一生中唯一的温暖……”
常山俯下身,将浑身无力的凌云抱进怀里。凌云摸索着揽住他,在他耳边轻声低语:“我不后悔,遇到你是我最大的幸运,我知道,你也是不想这样的……你真好。”
他闭上了眼睛。
常山的表情更加痛苦,心中翻滚着无数情绪。要亲手杀死唯一动过心的人太难了,而他还要面对杀了凌云的事实,这太痛了!
下一刻,凌云一手从背后插进了他的胸腔,抓住了他的心脏。
化为锋利白骨的五指翻搅紧握,常山浑身一颤,喷出一大口鲜血。凌云露出纯真甜蜜的笑容,用另一只人类的手抚摸他的脸:“谢谢你。”
他缓缓收手,扯出了常山的心脏,放在唇边笑盈盈亲吻:“真的好温暖。”
常山修为高深,只是被掏心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正目眦欲裂地看着眉眼染上莫名阴森妖媚的凌云,看着他嘴唇上沾染的自己的心血,又是呕出一大股血液。
他背后洞开的伤口处魔气缭绕,正迅速夺去他的生机,死已是注定的事。凌云歪着头看着他慢慢死去,忽然很得意:“你们这些人总是看不起炉鼎,但是炉鼎也可以致命,是吧?我是修为低微,但你这么厉害的人也死在我手上……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全部……”
他似乎被常山的死亡启迪,喃喃自语着站起身,往破败荒凉的道观门口走去。
背后,常山死不瞑目,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血浸透了身下的干草。他的表情看起来愤怒至极,但嘴角最后却定格成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很快,仍然不死心想要得到天一门支持的白云城之人发现了常山的尸体,上面还萦绕着魔气。消息传出去,天下大哗,都认为是已经魔化的凌云杀了常山,毕竟死者之前就是在追踪他。
凌云一时间成了许多人心头一片阴云,但却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还不等这件事过去,嵇沄终于纠结同道,开始攻打白云城。
虽然他一人就能拿下整座仙城,但正道中人要有符合大义的做法,因此独吞却也不行。参与其中的门派也都愿意出力,声势浩大地对白云城下了战书。嵇沄和其他门派的宗主掌门长老一般,坐镇指挥,并没直接去往前线。
如此浪潮中,也就只有眠月还记得凌云的事了。嵇沄见他来问,算了算时间,觉得也差不多到时候了,于是趁着战况平稳,干脆带着他暂时离开揽剑宗,寻仇去了。
旁人不知道魔尊在哪里,嵇沄却是清楚的,如今也只剩下这二人需要处置,随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凌云的命运与七个男人紧密相连,现在已经失去了六个,他再也翻不出什么风浪,而眠月也脱去枷锁,与最初判若两人,即使嵇沄不插手,眠月也不会输了。
他本就不应该输给任何人。
作者有话说:
下章结束。
第52章 不为炉鼎,完
凌云消失在各派眼线追踪的范围之内,但也过得不轻松。
他本以为魔尊对自己颇有兴趣,又哪里想得到,到了这个地步自己的命运已经被搅了个稀烂,再也没有任何前途,曾经属于他的那些男人自然也不会被这样的他吸引,神魂颠倒以致性格大变。
所以,魔尊过了最初那点新鲜有趣,心意很快转移,对他没了兴趣却还要把他当做最好用的炉鼎留着,凌云的生活立刻艰难起来。
魔修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除了些许暗中情信魔尊的魔修对凌云百般排挤羞辱之外,其他视若无物的态度也并不算友好。凌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走到了这一步,只觉得一日比一日难捱,想到自己从前平静淡泊的生活,也终于觉得那是一种难以奢求的幸福。
没过多久,他又逃跑了。
魔尊的手段可比白若虚阴损许多,凌云一日不回去,就要受一日刮骨凌迟的痛苦,若不是嵇沄和眠月来得正好,说不定凌云已经又回去,对掌控自己生死的魔尊摇尾乞怜,苟延残喘了。
即便如此,出现在嵇沄和眠月眼前的凌云,也狼狈不堪,几乎让眠月认不出来了。他仓皇逃窜,又修为低微,隐藏炉鼎身份已经很难,更无以为生,在外过得实在艰难。看到忽然出现在自己藏身的破庙里的二人,凌云几乎是立刻就扑上来求饶,想求他们怜悯。
对于旁人,他一直是个善忘的人,更不说近来凌云经常做连绵的美梦,梦里眠月比自己如今凄惨千倍百倍,辗转在无数男人手中,而自己却被这些男人追捧倾慕,百般恳求都换不来一个回头。
梦里他从来不用亲自做什么,更不需要弄脏自己的手,这些男人们势力滔天,可以给他一切……
每每醒来,凌云都分不清现实虚幻 ,甚至想要一直沉溺在梦中,因此见到二人也神志恍惚,还当嵇沄是原来梦里那个将门派顶级功法奉上,替自己解决一切麻烦,见自己不喜欢眠月就将上门恳求的眠月再度送回白若虚身边的那个人,因此哭得越发委屈,对一旁的眠月反倒视而不见。
他确实是不记得自己曾经想要杀了眠月了,毕竟在梦里他不用杀人,甚至都不需起这种念头,只要皱眉,就再也看不见眠月,只要说句话,眠月就会沉沦在地狱不得翻身。
嵇沄根本不愿理他,只是转头看向眠月,道:“其实你不杀他,我看他反而要痛苦一些。不过他终究对你起过歹念,这场因果还需你来做个了断。”
眠月沉思片刻,看着眼前涕泪横流仍然惺惺作态,好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模样,简直像是疯了的凌云,一时间无语。不过他对凌云并没有什么了解,也就没有更多的感触,想了想,叹口气:“我都觉得自己是在以大欺小。算了……正如你所说,此事终究要有个了结,我也不想他再折腾出什么来,免得到时候还是要被他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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