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微变,如果说之前只是猜测,那么现在,顾明东确定顾元和与守珠人之间存在什么联系。
难道他运气就那么好,此顾家,就是彼顾家?
一墙之隔的病房内,顾元和靠在床头,这个点却还未休息。
他身体底子好,醒来之后又被照顾的极好,这会儿瞧着脸色红润许多,只是眉头紧锁,倒不如昏睡的时候平和自在。
屋内不见顾师母,顾元和心疼媳妇,醒来之后恢复了一些,就不许她晚上陪床,把人赶回家休息去了。
骤然,顾元和打开抽屉,从里头取出一个锦囊来。
那是个平平无奇,十分常见的蓝布荷包,只有巴掌大小。
就是这个!
小家伙拼命跳跃着,恨不得顾明东现在就冲进去,把人敲晕了,把东西带走。
顾明东自然不可能就这么闯进去,顾元和身份特殊,别说他还没弄清楚顾家来历,就算弄清楚了,他也不可能对一位德行兼备的老人家动粗。
就在顾明东安抚小家伙,两个人拉拉扯扯的时候,走廊里突如其来一阵脚步声。
顾明东下意识的躲进楼梯道。
通过门缝,他看见一个瘦削的背影。
病房门被打开,男人走了进去,他并未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床上的人。
相比其他的平静,顾元和脸上却流露出愤怒、惋惜以及悲哀,两人对视着,一场战争无形展开,彼此寸步不让。
许久,顾元和闭上眼睛,遮住了眼底那些复杂的情绪:“是你做的?”
“二叔,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男人轻笑一声。
隔壁的顾明东心底一惊,因为洪教授曾提起过,顾元和无儿无女,无父无母,无兄无妹,就连朋友都很少,生活中只有师母和他们这一群学生。
可是现在,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竟然称呼他为二叔。
顾元和脸色一沉:“别这么叫我,你们既然已经改名换姓,那就是亲手斩断了跟顾家的关系。”
男人轻笑了一声:“二叔,这么多年过去,我那堂弟堂妹早早夭折,难道你就不后悔吗?”
顾元和猛地睁开眼睛,脸上的青筋不受控制的抽搐着。
男人享受着他的愤怒,淡淡说道:“事实证明,父亲选择的道路才是正确的。”
“背信弃义、首鼠两端之人,他如今可有脸面去见顾家祖先。”
男人嗤笑一声:“二叔,你瞧你还激动起来了,这都新社会了,你可是农科院的大教授,怎么还跟村妇愚民一样信这些。”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所以咱们得好好活着。”
顾元和冷笑道:“一个人为了活着,为了那些荣华富贵身外之物,便要舍弃做人的根本,那他的灵魂便早已经死了。”
可惜这些老生重弹的话,显然男人并不放在心上。
“二叔,你自己听听这话像样子吗,咱要相信科学,人活着就是活着,灵魂那都是迷信。”
顾元和却忽然暴怒不已,抓起锦囊就砸了过去:“坏透了心肝的畜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勾当,多行不义必自毙,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
男人一把接住锦囊,脸色也阴沉了一些。
他冷冷的盯着顾元和,见他骂声中气十足的架势,皱了皱眉头:“二叔,我倒霉对你有什么好处?”
“可别忘了,您老人家能活到今时今日,也是多亏了我,你不想着感谢我,反倒是恶语相向,这可真是让人伤心。”
这话却让顾元和越发愤怒:“你放屁,我这辈子行得正站得直,无愧天地。”
发现自己越是愤怒,越是被牵着走,顾元和靠在病床上,忽然冷笑起来:“任由你花言巧语,也改变不了事实。”
“你偷偷将这东西送到顾家,不就是为了祸水东引?老头子就是命硬,让你的诡计无法得逞,”
男人冷着脸,阴晴不定的看着床上的人。
顾元和猜中了对方命脉,冷笑道:“姓钱的出事了,倒是想拿姓顾的来顶,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老头子就是撑着不死,我倒要看看这世上是邪能胜正,歹人得好命,还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男人脸上的面具碎裂开来:“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延续顾家血脉。”
“放屁,你跟你父亲一样,都是人面兽心阴险狠毒之人,若不是你们贪心不足,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
顾元和平时看着挺斯文的教授,骂起人来倒是一点不含糊。
“你们害死了那么多人,至今不知悔改,我便要睁大眼睛看着你们会落到什么下场。”
男人拽紧了手中蓝布袋子,嗤笑了一声:“二叔,钱家会在我手中更上一层楼,你可要多活几年,也好看见登顶之日。”
“既然二叔不欢迎我,那我就先告辞了。”
扔下这句话,他起身打算离开。
毕竟之前做的小动作被发现,以自家这位二叔精明算计的性格,再想要动手脚难上加难。
可惜了,如今家中万事不顺,偏偏顾元和的命太硬,居然醒了过来。
“滚!”顾元和闭上眼睛。
他看似对面前的晚辈深恶痛绝,却在发现问题的时候,第一时间帮忙隐藏,可见他心底并不希望此事闹大。
男人也因为如此,才敢冒险过来。
走出病房,男人脸上的笑容却再也挂不住,阴鸷沉郁的面色,让护士站的护士都不敢开口。
躲在楼梯道中的顾明东,却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无比震惊。
钱家?怎么可能是钱家?
虽然姓钱的人不少,但顾明东第六感告诉他,这就是钱知一的钱。
他没来得及多想,连忙想要跟上去,出门却惊讶的发现男人居然配备了四轮车。
顾明东只得眼巴巴的看着汽车远去,再看时间,这会儿天都黑透了,他再不回去的话马秘书怕是要到处找人。
既然知道了是谁,顾明东倒是不急着追上去,先把心思按捺住。
顾明东猜得没错,坐在汽车内的人正是钱知一的父亲钱柏。
这年头能坐上汽车出行的人,显然地位十分不一般,但钱柏远不如别人以为的那么舒心,一连串的事情下来,让钱家势力大减,如今连钱知一都不敢联系,生怕他受到牵累。
回到家,钱柏迅速关门进屋。
“大哥,怎么样?”曾经去接应过钱知一的三叔,钱松迎了上来。
如果顾明东在这里,肯定会感到震惊,因为短短几年,钱松就像是老了二十岁,瘦的不成人形,身上竟有一股行将就木的气息。
看到弟弟这幅模样,钱柏眼神一闪:“他没死。”
钱松脸色顿时一变:“怎么会,他明明是顾家人,而且那么大年纪了。”
钱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醒了。”
钱松紧张的开始踱步,神经质的咬着指甲:“怎么办,我们现在怎么办,外头那些人步步紧逼,我们已经退无可退,再往后就是万丈悬崖,非得摔得粉身碎骨。”
“总会有办法的。”钱柏看似镇定,心底却也头疼不已。
钱松又道:“知一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消息,大哥,你不是说他是家中气运最深厚的人,肯定能找到被藏起来的佛骨吗?”
见他失态,钱柏皱了皱眉:“如果不是你弄丢了借运炉,事情本可以很顺利。”
钱松脸色一白,惨然道:“是我的错。”
他啪啪啪给了自己几巴掌:“都怪我,要不是我被人钻了空子,钱家也不会……”
“够了!”
钱柏低声斥责道:“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想想办法,先度过眼前的难关。”
他拿出蓝布袋子:“至少我们手里头还有这个。”
钱松看着那袋子,眼底却带着畏惧,他低头避开视线,忍不住问:“可是……钱家也已经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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