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竟是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军部。
这种……不知道是什么的生物,想来嗅觉都很灵敏。他们明明也没告诉小八爪谢松原去了哪里,可小八爪偏偏就一路这里嗅嗅,那里闻闻,自己精准地找了过来,像是一只灵敏的侦测犬。
它来到黑市边缘,观望半晌。似乎确定了这里粑粑的气味最浓,最后在士兵们震撼的眼神中轻松一跃,翻墙跳了进去。
再然后,就是他们现在看到的那样。
小八爪大闹黑市。
它追寻着粑粑留下来的气味,在黑市中兜兜转转,丝毫不顾这里是云城最隐秘、最为众心所向的黑暗销金窟,在黑市内如履平地。
巨型生物的出现自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斯芬克斯的部下也发现了这位不速之客,对它进行起无休止的围攻。
如果不是这帮家伙的阻拦,小八爪现在恐怕已经追到基地去了。换句话说,也正是因为小八爪的出现,让斯芬克斯分身乏术,没有机会分出人手追捕他俩。
谢松原和白袖本来还在奇怪,按照斯芬克斯的职业素养,不应当发现不了同伴的异况,并且不采取任何措施——现在,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黑市大乱,在小八爪的搅和下变成闹市。托它的福,原本一直徘徊在黑市门外的军方士兵们得以自如地悄悄潜入这里,甚至没人有空理睬他们。
负责溜小八爪的手下表示,自己已经通知了总部,马上就会有更多人手赶来,只要能稳住小八爪,他们完全可以人假八爪威,迅速取得一波黑市的控制权。
“……”饶是谢松原也没想到,这件事还可以这么解决。
“照顾好他,他是从斯芬克斯手里抢下来的人质。”
岑思远承受不了声波攻击,再次被动开启了装死模式——谢松原一把将晕过去的负鼠塞到领头士兵的怀里,叮嘱了两句,便用双腿轻轻一夹白袖软乎乎的温热腹部:“走,我们去悬崖勒……小八爪。”
小八爪仗着尺寸巨大,在黑市中横行霸道,如同巨兽降临小人国。谢松原倒不觉得小八爪连几个变种人都解决不了,但让小八爪暴露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之下,明显不是一个好主意。
谢松原可不想让斯芬克斯的家伙们看出什么来,于是隔空叫道:“小八爪!”
同一时间,白袖轻松快跑几步,直接跃上高空,跳到小八爪的一条腿上。
小八爪一旦发起疯来,颇有些六亲不认的意思,军方的士兵们不敢近身,只能让他们来。
听见粑粑熟悉的声音,小八爪一怔,深亮眼珠瞬间恢复了些许清明,原本打算将手上的人类甩掉,此刻也停下了动作。
“粑粑?”它呆呆地低下头,抬起一只爪子,看了看正趴在自己身上的白袖,以及比他更小的谢松原,鼻子用力地吸了吸。
“是我,粑粑没走丢。”谢松原从白袖身上奋力抬起手臂,摸了摸小八爪冰凉的皮肤,“听我说,你现在太显眼了,我们得换个地方。别理那些家伙,交给我们解决,好吗?”
小八爪沉浸在粑粑失而复得的喜悦中,乖乖点头。
“我听说你又吃了些人?该做什么不用我多说吧。”
小八爪瞬间露出心虚的神色。它尴尬地搓了搓前爪,忽然用力地“哇”了一声,像是误食了太多毛发的猫,嘴巴都快咧到脑袋后面,从身体深处吐出几个尚在挣扎着的、被一层透明厚膜包裹着的变种人来,挡住了一群正要冲上前来的、斯芬克斯部下的路。
那些人认出谢松原和白袖就是他们之前奉命要抓却追脱了的家伙,互相使着眼色,犹如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完成这明显比之前高出了不少难度等级的任务。
“我要是你们,就不会这样自讨苦吃。它真的发起疯来,可不是现在这个水准,难道你们以为自己有胜算?”此时白袖已经爬上了怪物高处,端端正正地坐在小八爪的头顶,这让他们看上去就像是那种喜欢叠罗汉的树蛙。
谢松原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的变种人们,冷冷地道:“鸠占鹊巢的家伙,竟然忘了自己一直以来顶替的是谁的位置。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滚。”
变种人露出极其难看的表情,仿佛生吞了十斤黄连,却又无法反驳——
“管家”居然真的存在?!传言竟然不是假的,可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眼前的小八爪已远远超出了他们对变异生物的认知和预料。对方吐出了他们的同伴,已经算是给他们一个面子,再打下去,真说不好究竟会发生什么。
“走。”斯芬克斯的队员们互相看了看,极不甘心地转身跑开。
他们知道这里马上就要沦为另一支队伍的地盘,而有小八爪的助力,自己几乎没有任何抵抗的空间。因为很快,他们就听到一阵具有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黑市门户大开,涌入一帮肃杀身影。
谢松原和白袖坐在小八爪的头上,如同无冕之王在捍卫和巡视它失而复得的领地。
不久前还十分暴躁易怒的小八爪蓦然稳重下来,一排排细长的腿轮番在地面划动,像是大型的观光游览客车,充满着神秘的机械律动感。银灰发蓝的表皮偶尔如划过的星体般闪起熠熠流光,原始的粗犷中透着奇异的美丽。
剩下的变种人们悄悄从房屋的窗户后面张大眼睛,窥视着这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怪物,温驯又残忍。
这一天,许多老黑市居民们都想起了曾经被小八爪支配的恐惧。
雨越下越大了。
雨水模糊了他们的视线,蛇尾在头顶编织成密不透风的伞,挡住了倾洒而下的雨水。
美丽的雪色大猫抬起前爪,舔了舔自己被雨滴打湿的浓密毛发,看着外面水雾缭绕的景色。
他忽然道:“这里我也有印象。”
在基地里,斯芬克斯通过特殊的电击手段引导,让白袖想起了之前忘记的一切。
谢松原笑着说:“仅仅只是对这里有印象吗?那我呢?”
白袖转过头,蔚蓝的漂亮眼球中映出奇幻迷离的深沉夜空,还有眼前谢松原的影子。
*
关于十五岁那年的记忆,起始于一次外出。
那天,母亲带着比他小两岁的弟弟出门采买,谢松原在家中看家。回来后两人就不同程度地生起了病。
“要换季了,可能是传染了新型流感病毒。”父亲回家时这样说,“这波流感爆发太严重了,不是普通的病,别再随便外出。”
吴柏山年幼一些,从小身体就不太好,“流感”来势汹汹,让他烧得像是火炉,好几回谢松原以为他要死了,一个星期后,却又奇迹般地恢复正常。
母亲却每况愈下,从一开始还能带病去医院工作,最后连床都下不了了。父亲则始终都很忙碌——
他们的父亲叫吴祺瑞,自己就是医生。母亲叫谢曼晚,是同一所医院的护士。他们的结合非常寻常,二人在工作单位相识,相爱,最后结合。生下来的两个孩子一个随母姓,一个随父姓。
突然爆发的新型“流感”让这些一线的医生不胜繁忙,吴祺瑞总是早出晚归,连抽出时间陪陪家人都没机会。
那段时间的天气总是阴沉沉的,仿佛世界末日的前兆,电视上的本地新闻台一开始还能看到这件事的相关报道,后来似乎也不见踪迹了。网络时代的消息传播很迅速,一点风吹草动就可以卷席成燎原之势。有时也很闭塞,人们对茧房外的世界毫不在意。
这个位处在偏远地段的小城始终在飞速刷新的信息潮汛里沉默着,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时他们站在窗边,会看见空荡荡的街道上忽然多了些人,身上蒙了白布的人被人用担架抬着送进车厢。车辆飞驰而过,伤心的人们在后方绝望地痛哭。
吴柏山盯着他们看了许久,问:“妈妈也会像他们一样吗?”
“别乱说。”
只有生活在这里的人才能感到其中的绝望。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人人自危,吴祺瑞始终不回来,就算偶尔回来看看他们,也总是不停地和手机对面的人打电话。他们说着一些谢松原似懂非懂的专业术语,进行着激烈的争吵和猜测,然后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直到烟灰缸里堆满了剩下的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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