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谢松原没有在意,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但回想我说的话就会发现,这里面还有一个逻辑漏洞。这里的高原山地如此广阔,山脉密集,山峰又高耸陡峭,相当于在一个大系统里又有诸多个并不完全开放的小系统。在这个大系统里的物种并不能做到公平打乱再竞争的情况下,它要怎么达到所谓的平均值?
“所以在这整个雪山系统里面,一定还有什么方式,还有什么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能让这些生物彼此见面搏杀,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们在雪山外面见不到什么活物。”
——因为雪山的内部与地下,还有一片被岩石包裹的神秘世界。
可能是末世后越发恶劣的气候所导致的。
就像为了挨过寒冷的冬季,一些动物甚至会跑到天敌的窝里取暖一样。在自然的残忍冷酷面前,它们变成了一体。但一旦从温暖中苏醒过来,又将互相残杀。
不仅仅是火蛾与岩怪,甚至就连其他尚未和他们这行人打过招呼的危险捕食者,极有可能也都聚集在这里。
谢松原顿了顿,继续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句话放在任何生物身上都是一个道理。就像科学家一度认为照不到阳光的地方无法进行光合作用,就不会有生命存在,然而在温度高达三百多度的海底火山热液口附近,也照样有不少章鱼、贻贝、蠕虫在那里居住,它们只需要摄入热液口附近的硫氧化细菌合成的有机质就能生存——换做是它们怕热的同类,可能早在一百度的时候就被烤熟了。
“环境决定了生物的进化方向,物种分支往往就是由此决定的。如果这地下的巨大空间里刚好有一片油矿,而一群飞蛾又不得不长时间待在油矿边上,在盖亚能量的影响下,它们飞速地一遍遍进化,虽然有很多同伴死亡,但最终留下来一小支以吮吸石油为生的进阶物种,完全是说得通的。”
话落,四周一片寂静。
众人似乎还都沉浸在他那番话所带来的压迫感里,回不了神。
如果是真的,这也太……
地质学家皱着眉头,道:“这都是你的猜测吧?”
“这当然只是猜测。”谢松原说,“我倒是也想抓一只火蛾亲自研究一下的它的身体构造,但目前很难做到。”
“不,不,我是说——”男人的脸上闪过一丝纠结的神色,“你那些关于地底空间的猜测。”
“我只能说,眼见为实。在亲眼看到雪山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前,没人能证明自己是对或者错,不过我认为我的猜测误差不大。”谢松原道。
“而且有一点可以肯定,也是我必须要告诉各位的是,从一开始以来,所有我们在污染源附近见过的生物,都只是在原有的程度上进化,根据自身的长处来增进体能和体型,老虎依旧是老虎,狮子也依旧是狮子。
“但是到了雪山深处,这一切都不一样了。不管是着火的蛾,还是岩石上的怪物,这两者都不属于任何世界上现存的已知生物,它们是被盖亚能量‘创造’出来的新物种,所以你们完全可以想象,如果盖亚平均值是真实存在的,那么我们未来遇到的每一群怪物都是人类前所未见的东西,都会和它们一样恐怖——即使是这样,你们还想要继续下去吗?”
谭德义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想找到那些走失的人,就必须也得到山底下,而一旦到了山底下,就一定会遇见那些怪物?”
谢松原答:“十有八九。”
*
一晚上没再闹出其他幺蛾子。
早上一睁眼,谢松原就感觉冰洞里面闹哄哄的。
他揉了揉脸,从白袖暖融融的怀里坐起来,视线从左到右地转了一圈,这才发现是黑甲堂的那对父女在争吵。
原因无非只有一个,谭德义昨晚亲眼见识了这片雪山禁区的危险,明白之前进山的人多半是不可能活着了,因此生出了踟蹰的退意。心腹折戟在此,自然是很痛心,可再行进下去,不是要连女儿也一起搭在这大山里?
两人讲着讲着就吵起来,谭霏霏自然是不同意:“你就是不想救阿锋!当初要不是你听说这里有好东西,非要带大家来,现在这么多人怎么会下落不明!好,你一直不想让我和阿锋在一起,他你不管,那二叔三叔他们呢?你也忍心看着他们至今生死未卜?就是因为你这样,我妈当初才会和你离婚!”
“……你别总和我提你妈。”谭德义完全没了一堂之主的气度,被自己的女儿气得满面涨红,压着怒气低声道,“谁说我不管他们了?我又没说我不去。”
“那我们等下一起出发。”
“你不许去。”
“凭什么?!”
“我说多少次了,昨晚的情况你又不是没看见,山里这么危险,我能让你跟着去?那我就是傻子!到时候真发生了什么,我护不住你怎么办?多大人了,还不让我省心——”
整个冰洞里的人都在听八卦。
白袖也醒了,正按着谢松原舔他的脸。
赵舜端着热好的干粮回来坐下,见几人都听得专注,便道:“这黑甲堂的父女从出发前就开始吵了。一开始她爸怎么都不同意让她跟着来,谭霏霏就闹,闹得实在受不了,好说歹说还是带在身边。不过经历了昨天那么一出,谭德义应该是下定决心,说什么不让自己的女儿蹚浑水了。”
“我想也是,哪个当父亲的愿意看自己的女儿为了个男的自讨苦吃。”梁易示意赵舜,“家长里短的事就别插手了。”
谢松原在白袖怀里滚了半圈,闻言抬头,抱紧了大猫毛茸茸的脖子,坏心眼凑过去和白袖说悄悄话。
“如果是我,我肯定说什么都会去找你的。他们单身狗不懂,没关系。”
白袖眯起眼睛。
这家伙,未免也太知道怎么让猫心情变好了。
父女二人是在冰洞拐角处谈话的,片刻过后,谭德义走回了人群中,谭霏霏却还在和他闹别扭,躲在冰壁后面不肯出来,又时不时传出一点哽咽的啜泣声。
黑甲堂的手下均是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看着谭德义不虞的脸色,却也不敢开口。
过了一会儿,谭德义对身边的人道:“叫她过来吃饭。”
“不用!”谭霏霏直接在原地叫出来,“我不吃。”
“那就饿着!”谭德义重重地哼了一声,也顾不上旁边有其他人在看了。
丢了大半物资,队伍里现有的食物不多了。谢松原和白袖将自己背包里的肉和干粮也拿出来了一些,分给其他人。
——倒不是他们有多无私,但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得扭成一股绳,只有众人都吃饱了,他们才有精力应付接下来的困境。
“珍稀最后这点储备粮吧,吃一顿少一顿。”谢松原对着手里的腌肉块看了看,轻轻叹了口气,“再往深处走,我们能吃的食物只有那些被我们杀死的怪物了——不知道那些十几条腿的岩石生物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苏元凯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是吧?!我不想吃那些恶心的东西啊!”
没人搭理他的哀嚎。
梁易嘿嘿笑了两声:“我猜是鸡爪子味儿的。”
“绝无可能。”白袖面无表情道,“它们看起来就很难吃,不要侮辱正常食物——顶多像十厘米厚、又肥又油的鸡皮。”
苏元凯:“呕……”
一群人正逗着苏元凯,北极熊变种人来了。
谢松原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人就是罗刹的老大,他的手下都管他叫甲央。相较于其他两个大势力的首领,他明显低调许多。化成人形的甲央果然明显带着藏族血统,他皮肤偏棕色,眉骨与鼻梁高耸,眉宇间竟有一份带着藏族风情的忧郁情调,是个个头高大的美男子,话也不多。
谢松原其实有点遗憾,美则美矣,不如北极熊看着体态雍容吸引人:“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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