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逆时间而来,身体结构说不定有了改变,两个“谢松原”的相互触碰可能会化作炸掉整片研究所及其方圆几十公里地皮的巨大烟花。到时候导致悲剧发生的人就不是吴祺瑞,而是谢松原自己了。
吴柏山警惕而狐疑地回头看了眼后边追上来的陌生人,又道:“我们还往上走?它最多再有两三分钟追上来,到时候再想往别的地方跑就来不及了。”
白袖始终不曾开口,显然也没找出个准确答案。建筑内外布满了怪物,往哪逃都是死路,所以往哪逃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必须争取足够多的时间。
然而他们要争取时间干什么呢?
楼层下方遥遥传来怪物的怒吼:“别以为这样我就抓不住你们,我会让你为此付出代价!”
声音如水浪散开,在楼梯间内荡起回声。
周遭归于寂静。
一行三人——不包括此刻正陷入昏迷的小谢松原,都在对方话音落下的瞬间提高了警惕望向四周,仿佛盖亚随时会在某个角落出现,像死神的镰刀一样无情地收割他们,将在场四人一锅端。
然而事情并不如预期发展。
不过片刻,楼下空旷地面上的噪音忽然升高,如同千万只巨大的变异苍蝇在那里嘈杂地喧闹飞舞,中间夹杂着枪声、人类的惊叫、巨兽的喘息,像被扩音器放大了几十倍。
“等等。”在经过又一层走廊时,白袖示意吴柏山稍作暂停,三人一起来到窗边向下眺望,见到了令人震骇的一幕:
越来越多的怪物聚集到了门口。它们从四面八方奔来,如涓涓溪流汇入江河,充满原始野性的身躯组成黑夜中的急行军。
此刻的研究所,就像一块耸立在荒野中的、芳香扑鼻的蛋糕,吸引着所有蜂虫纷至沓来,而造成这香味的人明显就是吴祺瑞。
怪物将研究所一楼的门窗围堵得水泄不通,像饥饿的蛆虫在建筑内翻滚,被一种抽象的力量驾驭着向人类饥渴地发起冲锋与杀戮,却又不知道这杀戮是为了什么。
夜空中响起人类绝望的呐喊,那声音如同缥缈的气味,升上他们所在的高空。
楼下俨然变成了人间炼狱。在这里,地狱三头犬们惩罚着每一个失去权势的人类。身在高层的他们发现异常时,已经有至少三十多只双目猩红的野兽沿着外围墙壁爬了上来。
它们训练有素地钻进每一层楼,似乎要逐层搜索扑杀剩余的人类,直到它们找到真正的目标猎物。
“我们这下好像是真的完了。”吴祺瑞忍不住吐槽。
否则他们还能去哪儿呢?
就像听到他的心声似的,队伍中的陌生青年冷不丁地开口:“去楼顶。”
其他二人都望向他。谢松原又重复了一遍:“先去楼顶,在天台那里等我。听我的,速度要快。”
吴柏山和白袖对视一眼,都点点头。倒不是有多信任眼前这个男人,只是他们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研究所主楼只有九层,他们目前大概在中段,要被那些手长脚长的变异生物追上也只是片刻的功夫,一秒都不容浪费。
哪怕手臂酸溜溜地发胀,双腿也像灌了铅般沉重,二人还是提着一口气,像两只兔子似的搬着昏迷的同伴爬了半层楼,一回头,却见谢松原还在窗边一动不动,陷入某种进退两难的犹豫当中:
他回到七年前,本应一心一意执行自己唯一重要且关键的任务,一旦分心营救别人,便很可能被吴祺瑞趁机得手。
然而谢松原一想起甲央,就忍不住联想到会不会有其他本可以得救的人因为他的松懈而遭遇不测,无法坐视不管。况且他心底明白,这些人会遭此劫难,本来就是因为他的出现。
谢松原的耳边仿佛浮现出了吴祺瑞的声音,在这一刻,他兀地理解了对方此举的讥讽用意。
你不是自诩有道德吗,你不是最看不起别人漠视生命吗?现在,研究所内剩下的所有人都将在你面前死去。
你必须做出选择,是头也不回地完成此行的“任务”,保护好七年前的自己,还是返身回去救其他所有人。
当然,无论你选择了什么,几乎最终都不可能成功。
无论你选择了什么,都证明了你隐藏在仁慈表面下的虚伪。
你所坚守的道德底线根本不值一提,也根本无法遵守,一切都是纸上谈兵,是虚假的美好幻想,是永远不可能到达的理想主义彼岸。你会在滔天的烈焰中痛苦地死去,被失败的狂澜尽情淹没。
你没有办法挽救任何人。
吴祺瑞尽情嘲笑着他的天真。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谢松原想,难道他就找不到一个两全之策吗?
高处的吴柏山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看出无用的悲悯正在这个男人的心中泛滥作祟。他高喝一声,急促的语调中不难听出他的心急如焚:“别看了。你可没法救所有人,现在连你自己都自身难保!”
他的话触动了谢松原的神经。对方像被神灵注入鲜活之力的石像,从怔忡中回过神来:“不。”
谢松原摇头,像在自言自语:“我可以……起码现在可以。”
已死之人无法再生,已经发生的过往都会被打上历史的烙印。他救不了苗贞、救不了母亲,救不了所有在这片土地上溘然长逝的人类,但他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接下来即将发生以及还没发生的一切都尚未可知,犹如飞舞在混沌迷雾中的蝴蝶。
现在是让蝴蝶自己寻找方向的时候了。
“你们先去,”谢松原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马上就来。”
楼梯上的二人又对视一眼。白袖摇了摇头,于是吴柏山像是放弃了什么一般,转头就朝楼上冲了过去。
楼下、窗外,密密麻麻的怪物大军犹如蚁潮,正在攀登研究所这座“巨塔”。从楼梯拐角向下望去,你会看见怪物各色的庞然身躯在楼道间拾级而上。
谢松原待在原地,深深吸一口气。忽然抓起一旁的红色消防栓,砸破面前的窗户。他抓起一片锋利的倒三角形玻璃碎片,毫不犹豫地在一侧胳膊上划出一道割痕:从掌心蔓延到肘关节,深可见骨,长度超过四十公分。
皮肉被剌得外翻,鲜血毫不费力地喷涌出来,散发鲜浓的腥咸气息,像绸缎一样将他的整截手臂包裹起来。
谢松原沿着窗户爬了出去,来到外面的墙上,距离他不到十五米的下方就是一头虎视眈眈的野兽。
他侧身躲过变异生物飞扑而来的身形,迅速而又利落地攻击它的大脑,让这家伙可怖的爪牙在还没触及到自己之前就从空中坠落下去,像被折断双翼的蛾子。
青年平举起流血的手臂,寻找稀薄的天线信号一样左右晃动。猩红的鲜血从不到三十米的高处淅淅沥沥洒落,下起一场祭祀般小范围的腥咸红雨。
奇特的气息将所有正在外面游弋,甚至本已钻到大楼中的怪物又吸引着爬了出来,像吸食了致幻物质而精神恍惚的瘾/君子,像朝圣路上的愚昧又迂腐的虔诚信徒,像被精怪引诱着坠崖自杀的祭品。
对着这些头脑浅薄生物来说,还有什么是比神——比盖亚——比精神进化者更令它们失去理智、趋之若鹜的东西呢?
深黑色的河流改换道路,仿若哑光的毛毯,沿着墙面蜿蜒而上,追逐在他之后。
手臂上的粗长伤口每隔二十多秒就会自动复原合拢,谢松原要不断在这期间划出几道新的。
他割破了自己的动脉,鲜血像从水龙头侧边溢出的分流一样滋洒,形成了一处不冻泉。储藏在谢松原体内的能量成为其供应来源,使得它几乎永不枯竭。
大量失血很快让谢松原面色惨白,那张俊美如天神般的面孔也因疼痛而些许变得扭曲。他没有切断自己的痛觉神经,虽然他完全可以这么做,但疼痛能让他的大脑在刻不容缓的急速运转中保持清醒。
这是他此刻最需要的东西。
谢松原一边用意志驱赶并杀死下方的巨兽,一边将向上攀爬的工作完全交给身后的蛇尾。
远远望去,攀行在砖红高墙上的人类青年宛若一只长着巨大镂空翅膀的蝴蝶,那从他肩胛骨后伸展出来的“羽翼”像由镂空的骨架组织形成的藤蔓,末端的细枝形似大树的根系,深深扎进砖块间的水泥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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