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考昨天学的字,各自在沙坑里默写——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不许看别人的!”
有沙沙声,亦有“咔哒、咔嚓”树杈遭罪的声音响起,遮掩了屋外的动静。
独宋宴清耳朵太好,能听到外面的动响,但他可以无视。
耐不住外头的人弯着腰、低着头,带着讨好的笑容进了避风的大厅。
“小的是别宫新晋管事太监多福,求见殿下。”
宋宴清慢慢走到门口处来,问他:“多福公公,何事?”
“小的听闻宫中有候书监,可以教我这样的阉人识字读书,可惜小的入宫时年岁已不小,不曾有那好运气。今殿下仁心,教导这些兵卒认字,不知可否也教教我等……”
来福也是见这位殿下好说话得很,又知道宋宴清办过的事,方才有胆子开口。
宋宴清盯着他看了几眼:“你学认字,是想做什么呢?”
“学了,就能更有本事?”来福道,“那些受千岁爷看重的,多是聪明识字机灵的;那些大臣、文人们,也都要学得好才能当官,奴才想这肯定是顶顶好的。”
宋宴清提前说明:“我乱教他们一些东西,不成体系,你学歪了可不要怪我。”
给一个大太监用“战友情”启蒙,也挺有趣,不是吗?
收下新学生,宋宴清再慢吞吞地走回去,沿路检查功课。
遇到学渣,昔日学渣笑嘻嘻:“己曰无衣,与子同包。你自己说没衣穿,要去抢别人的包袱布?厉害啊,老王!”
老王羞愤不已:“将军,太难了!”
第075章
迎圣驾回宫的过程,简洁得让人惊叹。
顾明朗独自迎了圣驾,而后迅速地把宋齐光带回宫中。
期间没有百官相迎,更无百姓列队,君王离开京城时流程有多繁杂、声势有多浩大,此时就有多简单迅速。
待宋齐光回到龙华殿,一早候着的太医班子直接开工。
而皇宫中的其他人,哪怕是理应消息最灵通的贵妃,也是半个时辰后收到儿子宋承宇的传信,方才知晓宋齐光已经回宫,当下贵妃的车辇亦一大群往龙华殿去。
过分违和的低调和快速处理,本身就代表事态不简单。
顾明朗听了太医一阵儿吵,还没得个明确的信,头晕脑胀的,又听到贵妃找来,当下沉着脸出去应对。
“娘娘,您闹什么呢?小心吵着圣上。”
顾明朗没好脸色地在贵妃封如嘉的对面坐下,乌黑的眼眸不悦地望向一脸清淡却仍是艳光四射的女人。
贵妃美则美矣,但他是个太监,那些个男人抵挡不住的美色优势就化为虚有。
贵妃殷红的唇瓣张合:“圣上怎么了?顾明朗,你做甚要偷偷将圣上迎进宫!”
“用得着我说么?”顾明朗懒得费心力回答。
他心中仍记挂着内殿里边,也不知那群庸医商量出了什么好法子没。
封如嘉道:“本宫总有法子知道的,只怕回头你又不乐意了。”
贵妃名义上管着宫务,虽然她不亲手管事,但那些代她管事的却都是靠她才能稳住差事。只要她想闹,还不知道能使出多少法子来。
顾明朗听得眉头皱起,看向她的目光更不喜:“圣上头疾骤然加重,形容不雅,不宜见人。”
“本宫伴驾二十余年,得宠至今,还是什么外人不成了?”贵妃封如嘉声音拔高,美目流泻出涌动的愤意。
顾明朗撩起眼皮,用不信的眼神看她:“那我顾明朗还会害了圣上不成?”
“奴才比娘娘更可靠。”他嗤笑一声,端起茶杯,吹了两口,方才慢悠悠道,“奴才是个没根的人。”
这样的话,从他口中和神色里,竟可见自嘲背后的几分自豪。
而原本叫贵妃气势压迫的宫人,闻言腰杆也直了三分。他们卑微残缺,可此时却因为这份卑微而不同于人,哪怕贵妃当面又如何呢,还不是叫他们千岁爷压住了。
贵妃听出他话中意思,是自己膝下的大皇子宋承宇,叫她在此时失去了那份往日的特殊。
心中那份愤意陡然猛涨,贵妃出口的话语变得更失控:“当初也不是本宫非要这孩子!”
顾明朗喝了两口茶水润了喉,放下杯子:“娘娘待圣上的心,奴才都知道,但现在是现在了。还请娘娘体谅,放奴才回去照料圣上。”
他语气平淡,根本不受贵妃激动的情绪影响。
孩子生了出来,宋承宇更是一口气长成了大皇子,可塞不回肚子里。
眼下这情形,纵使贵妃真给圣上掏过心肺,顾明朗也不会放她进龙华殿一步。
封如嘉目光仍然嫌恶地望着顾明朗,可被说服得松了口:“你好好照料圣上。”
“若是圣上有个三长两短,本宫拔了你的皮!”
“贵妃随意。”
顾明朗摆平了她,起身回转。
反正死人也不知道皮肉上的痛。
顾明朗走了,贵妃还在宫中坐着,天将黑时焦躁地催人去问,没得到信儿。
贵妃又在龙华殿凑合用了晚膳,夜深时才丢下一句“明日还来”的话回她的宫殿。
离了龙华殿,贵妃身边的人才不忿道:“顾千岁也太慢待娘娘了,便是照料圣上再忙,遣个人说上一声难道很难?”
“废话真多,下去。”
封如嘉没耐性地直接将人赶下去。
夜色中,宫人手中宫灯摇曳出光影中,照射在贵妃华贵的裙摆上。
随着她迈步走动,裙上光华摇曳,淡漠的面庞似玉雕就的神仙妃子,反将那满身华光压得不过尔尔。
都说灯下观美人,年长的宫人忍不住抬头去看,一如这许多年无数次惊心于贵妃的美。
她这样美,还待圣上痴心万分。
诚如方才被赶走的宫人说的那样,顾千岁真是过分得很。
贵妃有多痴心呢?她年轻时便有能迷倒所有男人的容色,因为太美而不得出门,只恐露面就引得争强好胜的少年人生出纷争来。
娇养闺中的美人,却在头一次任性离家时遭遇了强匪,被当时路过的圣上救下。
那样的故事,论起来也是佳话一桩,可那同样是皇后与圣上共掌天下之名流传到外界的一年。
年轻的美人却只因那一救、那一眼,执意入宫。
入得宫廷后,贵妃也是从低位起,她全心全意地爱重君王,听之任之,眼中只有写满崇敬的喜欢。她能做任何事,为之生死,放弃腹中的血脉……
在乱局中,那个皇子还是幸运地留存了下来,可她的孩子的名字——得叫承宇;而皇后更为年长、刚刚夭折的嫡子名为玉宇。
在宋齐光与众宫人偷偷望来的视线中,刚生产完的贵妃根本不看那刚出生的稚童,笑着对她的君王说:“圣上喜欢就好,他以后就叫承宇。”
那些零散却让众人都印象深刻的回忆,假如让宋宴清知道,能给出一个很精简的总结:极端且不负责的恋爱脑,建议远离。
宫人不敢再开口,说同样心怀圣上的顾千岁的坏话,只是心中少不得揣测——今夜娘娘只怕难以入眠。
但这个夜里,恐怕越在高位的人越睡不着。
发现顾明朗偷渡圣上回宫,两位丞相被推出来,寻顾明朗问个清楚,然而他们还没贵妃的便利,连顾明朗的面都没见着,只有一句“圣上犯了头疾”这样的回应。
消息再往下一传,不知道过了那许多个脑子会脑补出多少种离谱病情来,可以说是朝堂暗流涌动,狂风已吹起了头。
盼了他二哥宋广骏许久的五皇子宋广明,则是失落地跟宋广骏说他要回自己宫殿。
往常这样的情形,他必定会留在宋广骏这儿宿上几晚。
宋广明原以为二哥久不见他,会想得厉害。
不想今日二哥有那么多事需要忙。见完母嫔,还得去见那些谢家联系上来的暗人,最后轮到他,好像也没那精力应付他那些细碎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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