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赶走了人,又没顾明朗那等聪明又大胆的,宋齐光只得自己拖着伤腿往里面走。
满室都流窜着药味,仿佛苦浸入了空气,每一口呼吸宋齐光都觉得苦入心脾。
行动不便,帘子晃动,发出轻微的声音。
在几重轻薄帘幕后的皇后并未睡着,隐约听到轻微的动静,还以为是哪个身边人想贴身服侍。
床上的人声音很轻,不是刻意注意的轻盈,是有气无力。
“虹芳?还是箬竹。”
宋齐光听着这虚弱的嗓音,一时止步,不敢再往前走。
他埋在凤仪宫的暗线,说皇后这回怕是时日不久了。可当初皇后身子比他更好、更康健的。
他们当初的小皇子,也是难得康健的身体,像只漂亮的小老虎。
想到那个失去的孩子,宋齐光便面色一白,手搭在受伤的腿上,用痛感来唤回自己的神智。
“是虹芳吧,你也像箬竹那样,出去玩玩。”床上的人轻轻柔柔地说话,关心的意味明显,虽然更需要关心的是她自身。
“倒是箬竹能出去,我没想到……”
慢悠悠说了好几句都没得到回应,床上的皇后意识到不对,伸出她枯瘦如干竹枝的手,拽动了床边的绳铃。
“铃铃铃——”
铃铛声回响在室内,可寂静的室内只有铃铛声,没人出声,也无人上前来。
这不应该。
床上的皇后因为这份疑惑,慢慢地转过身,也瞧见了帘幕后木头般的那个身影。
那绝对是个男人,且身量不矮。
“宋齐光?”她喊着皇帝的名字。
“是、我。”宋齐光艰难出声,抬手揭开轻纱帘帐,来到床前。
他已有太久不曾与皇后相见,故而看见面前枯瘦如柴、又面如白纸的病女人,竟有些不敢相认——这便是他昔日的结发夫妻,可看着何其陌生啊。
床上瘦弱的女人不像从前文雅清隽,甚至已经算得上奇怪丑陋,可望着他时,一双眼睛利得像是藏着刀、裹着无尽的恼恨,一如从前。
宋齐光看着她的眼睛,心里头才松口气。
她还恨他,这很好。
“王氏,你要死了。”宋齐光板着脸,声音也显得冷。他的手抓着腿,仍没松开。
皇后有个极素雅的名字,叫兰君。眼下王兰君冷冰冰地看着宋齐光,毫不留情地对他说:“你从这里滚出去。”
怕是真气到了,摇绳抬起来都勉强的手,抓着手边的东西,朝宋齐光丢了过去。
然而巾帕落地,没离床一尺。
宋齐光往前走,来到床前一尺的样子,近距离地盯着皇后看。
“你竟然病重成这样,只怕是要死我前面。你死在我前面,我定与你合棺而葬,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穴,往后再同受子孙香火,世世代代。”
皇后攥紧了手,眼中怒火更甚。
“所以你怎么能死在我前面,你应当死在我后面。去刨我的坟、挖我的坟,那才是你啊,王氏。”
王兰君闭上了眼。
她心里真真想打死面前这人,为天下除去一个大祸害,说不得还能因此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奈何他才是真正的帝王,才是这天下之主、皇宫之主。控制了她的宫人,于她面前尽性嘲讽,也像当年一样。
但她快死了,又是不信鬼神的,死后无知无觉,那些肤浅的威胁又有何用?
宋齐光自然也知道什么样的威胁最有用。
他慢慢动作,在皇后闭眼的时候有些狼狈地穿过帘幕,随后他的声音冷酷地响起。
“好好活着,不然我叫王氏满门为你陪葬。”
王兰君气得咬牙:“你小心报应。”
“报应便报应。苍天从不怜我,朕又何必惧怕。”
宋齐光走出去,扶的人抬的人一起上来。
他冷冽的目光扫向皇后宫里的人,开口道:“好好照看皇后。”
倘若皇后死了,他必要拿这群罪人殉葬。可皇后还活着,眼下没必要恐吓这些胆小鼠辈。
虹芳性倔,甚至被绑住了手,堵住了口。
绳子一解,她毫不顾忌以下犯上的危险,厌恶地瞪了一眼皇帝,挣开松开的束缚,快步往主殿里面跑去。
但她生得艳若虹芳,年岁渐大也着实美丽,又听闻是皇后的心腹,宋齐光便没介意,挥手让人抬了自己回去。
箬竹晚一点才被允许进凤仪宫,只看到了宋齐光离开的身影。
她心道“不好”,也急匆匆往里面跑。
皇后气得厉害,但万幸并无大碍,反正也差不多哪去了。
请了太医,又是好一通折腾。
等皇后睡去,虹芳纳闷地找了一圈,箬竹问她怎么了。
虹芳小声道:“无甚大事,只是有张素帕子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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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宋宴清这边,他今日带了人,把琴给了人,自己去蹴鞠场给两边加加油,骗到了一点粉丝值,跟宋怀信三人一道吃饭。
宋广明:“你请。”
有钱了的宋宴清:“好,弟弟请,这是我应得的。”
假如请客能让他变得有钱,宋宴清愿意天天请他们干饭。
宋怀信听闻昨夜宋宴清骤然暴富,默默点了两个自己喜欢吃的。
宋广明就不客气了,点这个点那个,管他想不想吃,就是要点。
宋曲生看宋广明胡点一气,劝宋广明:“五哥,你少点些吧,你吃不完。还有这个金银莲花鱼,你不爱吃。”
“这不是有你吗?”宋广明反问道。
“我可不帮你。”宋曲生表示自己跟七弟才是一边的,对李福说,“饭多送些就好。”
宋广明:“老六,你果然被收买了!”
宋曲生理直气壮地点头,惹得宋广明又要炸毛。
明明跟老七一块儿住的是他,给老七花钱的也是他,怎么老七还是跟老六最好,还偷偷给老六送银子!
宋宴清端水:“五哥想点尽管叫他点吧,我都吃了五哥多少顿。六哥你也别为我省,再加几个你爱吃的。也不知道我喝醉后干了什么事?大哥可大方了,送来好多金银,够我们吃好多顿。”
听宋宴清的口气,宋曲生恨不得替他精打细算,又觉得自己不太占理,毕竟平常老五平常十分大方,因而只小声念叨:“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啊。”
宋广明听到喝醉两个字,开始嘲笑宋宴清酒量差:“怎么喝那么一点就醉了?老七你的酒量也太差了,五哥下回可不敢带你去喝酒了。”
宋宴清:“可是你也喝醉了,五哥。”
“我喝得多!”
“三杯是比两杯强。五哥两杯不醉,着实厉害。”
在旁人平等相待的嘲笑声中,宋广明闭上了嘴,化愤怒为食欲,多吃了一碗饭。
宋曲生和宋宴清发挥稳定,拿稳饭桶称号。
吃饱喝足,宋怀信心情不错地细细讲了那日的事。
宋广明把自己得的新消息传出来:“那些监生怀疑是自己人,先在国子监里找了一圈,可实在找不着,就怀疑是不是女子,还猜到了监丞家的小姐身上。”
“监丞就住在国子监附近,有监生爬墙出去,去对号到底是不是。结果那小姐身量小巧,根本对不上号,但颇为机智,使计让小厮抓到了那两个监生,眼下那两人已成国子监之耻了!”
“还有些胡乱猜人的笑话,反正乱糟糟,国子监都腾不出功夫上请立的折子。”
宋宴清偶尔捧哏,笑得跟宋广明一样没心没肺。
但心中是松了一大口气,应当查不到他头上了。
而箬竹虹芳两个却为昨日的事,开始迟疑。箬竹问:“我们还试吗?”
虽然昨天没气出毛病来,但短时间内情绪波动过大,对身体还是有些影响的。
箬竹迟疑,虹芳却咬牙:“医正曾提起过,娘娘一是渐失生志,二是底子耗空了。但倘若能焕发求生之心,未必不能绝处逢生,不若就趁此再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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