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身份尊贵的大少夫人首次有孕,祝府的管事者们高兴,前前后后赏了好几波钱,临近年关,又赏了一个月的月钱,让下人们全都喜气洋洋的。
秋华年熟门熟路地走在祝府里,沿路扫房梁、贴窗花、挂灯笼的下人们一一停下手头的活计,笑脸洋溢地和他问好,空气中充满了年味。
秋华年路过原本是祝家二房的人住的几个院子,发现里面空了,他愣了一下,继续朝前走。
见到苏信白后,秋华年拿出香膏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就递给点墨。
“虽然里面没加什么不好的东西,但你毕竟有孕,保险起见,稍微闻一下味道,等生了孩子后再用吧。”
苏信白眯起眼睛,有些不高兴,像极了秋华年拿小鱼干逗奶霜最后却不给它时奶霜的样子。
点墨却觉得秋华年说得有道理,“我在手腕上涂一点,哥儿闻一下后我就去洗掉。还有两个月就到临盆的日子了,可不敢有一点闪失。”
苏信白知道两人说得对,只轻轻哼了一下。
苏信白如今的肚子大到让秋华年有些害怕,虽然祝经诚用最好的东西方方面面照顾着,他还是吃了不少苦头,身体有一点浮肿,神情恹恹的。
奶妈、接生婆和有经验的阿叔早就备了好几个,全住在院子里待命,一切准备就绪,只待新生命的降临。
“还是没胃口吃饭?”
苏信白摇头,“原本什么都吃不下去,前几天尝了尝你的铺子里新卖的熏鱼,倒是还行,多喝了几口粥。”
苏信白已经快把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能吃的东西试了个遍,没想到最后解决问题的是一道小小的熏鱼。
点墨笑道,“原本是接生的阿叔自己馋买了些来吃,结果被哥儿闻到,突然有了食欲,现在专门有人每天早早去秋记六陈买熏鱼给哥儿吃呢。”
秋华年忍不住笑了,“早知道熏鱼就能解决问题,我早早就给你送来了,你也少受几天罪。”
苏信白嗯了一声,没有说话,不过秋华年再次伸手摸上他的肚子时,他没有拍开那只“罪恶之手”。
秋华年的手虚搭在鼓起的腹部,不敢用一丝力气,隐隐感觉到皮肉下生命的悸动。
“……生命真是神奇啊。”
苏信白看他,“怎么就神奇了?”
秋华年笑着摇了摇头,“看你这么辛苦,我都有点担心了,以后……”
苏信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如果不是为了经诚,我也不想吃这个苦,但如今虽然看起来很辛苦,可一想到这是我和他的骨肉,我便——”
苏信白顿了顿,说不下去了,如果不是想劝解秋华年,他一个字都不会说。
“总之,到底辛苦不辛苦,还是要看那到底是谁的孩子,你到底有多想要这个孩子。你……”
苏信白停下话语,他看见秋华年的视线投向了门的方向。
苏信白下意识转头,瞧见了站在外间门边等待身上寒气散去的祝经诚,也不知他站了多久,听了多少。
第108章 促销【五百票加更】
祝经诚怔怔看着苏信白,往日沉稳精干的脸上,竟是孩子般的无措。
苏信白没想到祝经诚就在外间站着,苍白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恼,扭过头去。
祝经诚罕见地失去了言语能力,只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秋华年笑了声,主动打破沉默,“经诚回来了,那我不多打扰了。”
祝经诚回神,咳了一声,“不留饭吗?”
“不了,今日庄子上宰了羊,家里炖鲜羊肉锅子吃呢,我回去正好熟了。”
祝经诚点头,“那我送华年一路吧。”
苏信白也开口,“点墨,你替我送一送华年。”
星觅帮秋华年重新披上斗篷,四人出了院子,再次路过原本祝家二房住的区域。
秋华年好奇地问,“你们二房的人呢?怎么院子都空了?”
二房长媳朱露葬身火海,朱家参与拐卖案的罪行被揭发后,祝家没有为二房长子找关系开脱,直接把他以及他的亲近小厮全部主动交给了官府。
此案牵扯重大,没有祝经诚和祝家老爷子点头动用家族苦心经营的关系,二房光拿钱砸,根本砸不出个水花来。
负责此案的知府司泾一改往日谁都不得罪的圆滑形象,把案子审得十分细致。
二房长子在狱中脱了层皮,终于查明白了干系。
他确实不知道朱家干的拐卖人口的勾当,但细查他的那些外宅,逼良为奴、强纳民子民女的罪名却逃脱不了。
按裕朝律例,司泾重判他五十大棍,并罚银五百两,赔偿被他祸害的女子和哥儿各一百两银子。
碗口粗的实木大棍结结实实打了五十下,直接废了他的一双腿。
被抬下来的时候,血肉和裤子布料直接模糊成了一团,养了几个月,依旧走不利索路,后半辈子估计只能这样了。
出了这样的事,为了祝家的名声,二房断然留不得了,祝家老爷子发话把整个二房从族谱上分了出去,只给了一小部分财产,让他们回祖籍守墓。
但他们以小孙子们年幼、长子伤还没养好为理由,硬生生拖着不搬走,在府里闹出许多动静,秋华年来看苏信白时都遇到过几次。
怎么拖了那么久,突然间就利落地走完了?
祝经诚看了眼空着的院子,平静地说,“我把他们送走了。”
秋华年知道事情不简单。
点墨在旁边义愤填膺地补充,“这群黑心肝的东西,记恨他们长子被打坏了腿,居然记恨到了大公子和我们哥儿身上。说但凡我家哥儿有点亲情,去找娘家父亲求个情,左布政使大人随便说句话都不可能打这么重。”
“背地里议论不够,他们甚至想收买我们院里的奶妈,给哥儿使坏。”
“但能进院子的奶妈还有产婆、阿叔都是大公子精挑细选,重金聘请来的,怎么会被轻易收买,一下子就露馅了。”
秋华年听到这些事情,不免皱眉,苏信白现在是双身子,真出意外,大人和孩子都有可能凶多吉少。
“刚才没听信白提起此事。”
点墨摇头苦笑,“哪里敢叫哥儿知道,情绪大点又要吃不下饭了。”
“反正大公子解决了。”
祝经诚神情沉稳,因为刚才听见了苏信白破天荒般表白的心声,眉目间还带着几分温情。
不过秋华年可以想到,他“送走”二房一众人的方式,绝对称不上温和,甚至有可能非常狠辣。
送秋华年出府后,祝经诚急急转身,朝自家院子走去,点墨快步追在后面都有些追不上。
一直走到正房前,祝经诚看见请来照顾苏信白的阿叔站在门外头。
阿叔压低声音说,“哥儿睡下了。”
才刚醒不久,怎么这个时辰又睡了?
祝经诚愣了一下,看见阿叔脸上的表情,反应过来。
他笑着摇了摇头,稍微抬高了些声音,“虽然睡下了,可我还是得亲自瞧瞧才放心。”
“……”
里间的苏信白把脸埋进柔软的羽枕里,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做最后的无用挣扎。
……
秋华年和星觅回到家中,刚一进门就闻到了羊肉的鲜香。
庄子上的羊是散养大的,现宰的这只羊是只小羊,几乎没有腥膻味,肉质极为细嫩。
顾老大夫嘱咐过秋华年,平日除了药补,也得注重食补,羊肉是大补之物,冬日是吃羊肉的好时候,秋华年早就惦记上庄子上的羊了。
三十斤的羊得了十五斤的肉,煮熟之后只剩不到十斤,也就够吃几顿的。
如今家境好了,连吃羊都可以宰一整只吃了。
鲜羊肉不用放太多调料,把肉洗净后,冷水下进大锅,抓一大把花椒和姜,用中火咕嘟咕嘟上一两个时辰,待肉质软烂,汤色变白,就能出锅了。
大块的羊肉捞出来,放在案板上拿刀剁成一寸厚的长条,横截面从皮到脂到精肉层层分明,连带着一点骨头和筋,形成似散非散,汁水充盈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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