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有没有什么别的感觉?说实话,不准撒谎。”
褚归沾湿棉签擦去贺岱岳腿上残留的药膏,指腹下的皮肤色泽健康触感紧实,是恢复良好的迹象。
“没……有点痒。”
贺岱岳脱口而出的没有在褚归的后半句话落下后变成了痒,具体怎么个痒法,他思考了一下要如何形容,“像飞蚂蚁在咬。”
褚归郁结,怀疑贺岱岳口中的飞蚂蚁跟他认识的是两个物种,否则他觉得尖锐的痛感怎么落到贺岱岳身上成了轻飘飘的有点痒。上辈子被飞蚂蚁咬的滋味,他可是永生难忘。
鉴于贺岱岳皮糙肉厚,褚归放弃对比:“痒说明在愈合,受着吧。”
褚归拍了下贺岱岳的膝盖,动作之亲昵,愣是把贺岱岳给拍呆住了,褚医生肯定拍他麻筋上了,要不他腿咋跟触电似的。
上好药,褚归将贺岱岳的右腿重新垫高。
“褚医生我能提前出院吗?”贺岱岳惬意地伸直腿,“我感觉——”
“你感觉?你是医生我是医生?”褚归睇了贺岱岳一眼,一起生活十年,贺岱岳的习性他一清二楚,惯会得寸进尺。他要是答应了提前出院,这家伙保准第二天就能撒了欢蹦跶。
“你是医生。”贺岱岳答得飞快,垂头麻利地帮褚归规整好医疗用具。
柱子在褚归给贺岱岳换药时去首长那了,他是首长的警卫员,如今首长醒了,他自然要以本职工作为主。
贺岱岳老家远在千里之外,他在京市举目无亲,腿断了也没个帮衬,他越是表现得无所谓褚归越替他难受。见柱子一去不返,褚归拿起床头柜上的铝制饭盒,打算上食堂帮贺岱岳打饭。
褚归在京市医院实习的半年不是白待的,门诊、住院部、护士站、各科室乃至食堂处处有熟人。打饭的大姐全是老面孔,见到褚归立马笑开了花:“褚医生您回咱们医院上班啦?中午想吃点啥,我给您盛。”
“嗯。”褚归视线迅速扫过窗口里的菜色,请大姐盛了四种,另装了两盒米饭,“干部餐卖完了么?”
干部餐是食堂的特供菜,食堂的大师傅通常会在预定的数量上多做五六份,等住院部的护工取了,剩下的再对外售卖,价钱是普通餐食的数倍,但绝对物超所值,能否买到全凭运气。
褚归运气好,买到了最后一份干部餐,他数出一把粮票,抱着四个饭盒满载而归。
饭菜的温度透过铝制饭盒传到褚
归的手上,他平日里虽算不得十指不沾阳春水,却未曾真正干过多少粗活,他放下饭盒,不耐痛地甩了甩被烫红的掌心。
“不烫了,吃饭吧。”褚归摇头,将床头柜挪了个合适的位置。
今日的干部餐是花菇炖乌鸡,揭去铝制饭盒的盖子,浓郁的香气喷涌而出,黑色的乌鸡与饱满莹润的花菇浸泡在漂浮着金黄鸡油的热汤中,鲜味似乎在口腔里跳跃。
褚归将鸡汤推向贺岱岳的身前,乌鸡是斩碎了的,一份汤里约莫有八九块鸡肉并十来个花菇,勉勉强强能给贺岱岳补一补。
褚归虽生长在京市,但相较于各种面食他更爱大米饭,医院食堂里用的是没掺半点杂粮的纯东北大米,一粒粒米饭白白胖胖,口感偏糯,非常符合褚归的口味。
“你也吃。”贺岱岳直接把鸡肉夹到了褚归的饭盒里,炖足了火候的鸡肉软烂脱骨,一戳便散了。
“好。”褚归料到贺岱岳不会吃独食,意思性地吃了两块鸡肉三朵花菇,便专心致志吃饭盒里的菜,把大头留给贺岱岳。
人皆是肉体凡胎,即使贺岱岳身体素质远胜常人,被腿伤折腾了一个多月,气色明显变差,是该多补一补。
上辈子褚归右手被门头牌匾压断后,身体大不如前,有什么好吃的贺岱岳都先紧着他来,现在两人身份调换,褚归已经开始琢磨接下来一周要如何给贺岱岳改善伙食了。
柱子跟贺岱岳一样是个心眼实的粗人,他们打饭的原则只有一个——吃饱,食堂大姐打什么吃什么,特别好养活。
心里想着事,褚归吃饭的速度不自觉慢了下来,贺岱岳刨两口饭看他一眼,再刨两口饭又看他一眼,趁褚归不注意飞快地把从饭盒底下发现的半个鸡腿戳到他碗里。
褚归回过神来,条件反射地用左手挡住:“够了,别给我夹了。”
一盆米饭贺岱岳吃了大半,饭盒盖子上仅剩嚼不烂的鸡骨头,褚归放下筷子打了个嗝,好撑。
若是在私底下,贺岱岳夹多了褚归定会夹回去,或者把碗里的饭拨出一部分,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与贺岱岳认识四舍五入才短短三天,馒头分半个也就算了,动过的米饭却是不好让他帮忙解决的。
为了让自己的举动看上去正常,褚归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眼前的贺岱岳是十二年前的贺岱岳,不是那个和他相处了十年,处处照顾他说要和他过一辈子的贺岱岳。
思及此,褚归在心里暗叹了一句,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上辈子贺岱岳缠了他十年,这辈子换成他来主动了。!
第13章
热菜热汤吃下,贺岱岳出了满额头的汗,仿佛喝进肚子里的汤全化成了体表的水,褚归掏出一方手帕送到贺岱岳下巴处:“把汗擦擦。”
贺岱岳没接手帕,直接抬起胳膊在额头上一蹭:“好了。中午吃饭花了多少?我把钱给你。”
湿淋淋的汗水转移到小手臂,看着贺岱岳跟上辈子一模一样的举动,褚归顿感无奈,用帕子擦汗有那么难吗?
“没多少,当我请你的。”
“那晚上换我请你。”贺岱岳脱口道,说完意识到他还不晓得褚归晚上有没有空,随即补了一句,“行吗?”
“行。”褚归欣然同意,你请我我请你,正好培养感情了。
收起手帕,褚归将饭盒堆叠着拿去水房刷洗,水房的窗户外是两层楼高的大树,树荫遮挡住灼热的光线,使得底下的温度维持在了可接受范围内,风吹动树叶,地面上的圆形光斑随着叶间空隙的变化闪闪烁烁。
水流冲刷净指间的油腻,褚归心情逐渐晴朗,能重活一次已是莫大的幸运,贺岱岳身上的那些粗野举动,他有的是时间一一掰正。
实在掰不了的,多看看兴许也就习惯了。人无完人,过日子么,总得互相包容的。
短短几秒钟,褚归的思绪横贯了过去与未来,他从未想过要跟贺岱岳桥归桥路归路,十年的光阴如刻刀一般将男人深深地嵌入了他的骨髓,他对贺岱岳的爱意,非任何外力可以磨灭。
褚归有信心即使换了相遇的时间与地点,贺岱岳依然会喜欢上他——贺岱岳对褚归的爱意,同样非任何外力可以转移。
只要褚归是褚归,贺岱岳是贺岱岳,这个命题在他们之间便永远成立。
窸窣的树叶静止,褚归关掉水龙头,倒扣饭盒将里面的水晾干,晚上再接着用。
贺岱岳把擦拭过的床头柜移回原位,他看看隔壁床位,打消了换病床的想法,京市医院有个别称叫做干部医院,那住院部里随便一个病人不是干部就是干部亲属,他不想给褚归添麻烦。
同病房的老爷子是话多了点、脾气怪了点,但整体而言算得上好相处,至于他所说的帮忙介绍对象,非亲非故的,贺岱岳并未当真。
“我上二楼看看首长,你消化会儿睡个午觉吧。”放好饭盒,褚归转身欲走,突然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你要上厕所吗,我扶你过去?”
贺岱岳用行动表示他是断了右腿,但并非生活不能自理,他杵着拐杖独立完成了上厕所这种小事。目送褚归上了二楼,贺岱岳回到病房,一人正背对着门口念叨老爷子偷偷吸烟的行为是多么不可取,听声音像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
老爷子显然被念叨烦了,见到贺岱岳立马用招呼打断女儿的话:“小贺回来了。”
有外人在,女人转过身,不好意思地冲贺岱岳笑了笑。老爷子的脾气有多怪他们作为家人的一清二楚,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他们特意让医生安排了单人间,结果老爷子嫌弃一个人住着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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