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眼见着婆婆又要翻旧账骂些难听的话,彭小燕急忙打断了她,“我不去了,长拴妈妈在家等你啊,乖。”
彭小燕深深地望了丈夫一眼,交代他照顾好儿子便要转身,沈家良一把拉住他,面向板着脸的母亲:“妈,我没小燕心细,家里的活你放着等我们回来再做。”
说着不顾母亲发火,沈家良一手托着儿子,一手拉着媳妇走了。
行出去老远,彭小燕终于从丈夫不同以往的硬气中反应过来,她惴惴不安地回头:“要不我还是留在家里吧。”
长拴趴在沈家良温暖宽阔的背上睡着了,沈家良松开彭小燕的手,将下滑的儿子往上托了托:“小燕,我想让医生也给你看看。”
彭小燕心头一酸,鼻腔浮起涩意。长拴生来瘦弱,落地时的哭声跟小猫似的,三岁时第一次发病,沈家良四处求医,县卫生院的医生诊断为先天性心脏病,彭小燕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几年来一直不敢再生。
“我好好的看什么。”彭小燕压下哽咽,家里的经济全由婆婆管控,哪有钱治她的病。
“有。”沈家良斩钉截铁,他从裤兜里摸了个火柴盒递向彭小燕,“你瞧瞧里面是啥。”
是啥?彭小燕抽出火柴盒,映入眼帘的并非红头长尾的火柴棍,而是满满一盒卷成细条的毛票。彭小燕惊得忘记了迈步,她抖着手失声追问:“你哪来的钱?”
“我攒的,一共七块六毛钱,你收着。”沈家良上面一个哥哥下面一个弟弟,三兄弟未分家,同吃同喝,挣的工分记在一个本子上,沈家良的钱攒得非常艰难。彭小燕心里藏不住事,所以沈家良没跟她透露过。
迎面遇上了大队的熟人,彭小燕赶紧将火柴盒藏进了荷包里,眼眶的泪、肚子里的话通通憋了回去。沉重的脚步慢慢变得轻快,天塌下来沈家良定会帮她在上面撑着,她怕甚呢。
从清早奔波至下午,一家人灰头土脸地打听到了青山公社的卫生所,沈家良牵着嘴唇发白的儿子,犹如得救般地迈进卫生所。
“找褚医生的?他不
在我们卫生所坐诊。”近两日上卫生所的人十个里有八个都是冲着褚归来的,见沈家良面生的模样,张川先一步开了口。 ?,?
“请问同志你知道褚医生的住址吗?”沈家良打定主意,此行必须要见到褚归。
“他在困山大队,远得很。”张川话音刚落,沈家良背起长栓一副不寻到褚归不罢休的模样,张川连连喊停,“褚医生明天在卫生所,我看你们也不像附近的,你们在公社歇一晚,明早再来吧。”
明早具体是多早?张川没说,天空亮起鱼肚白,卫生所的门口隐约蹲了个人,随后是两个、三个……
待青山公社本社的社员们吃了早饭到达卫生所时,他们傻眼了,咋来了那么多生面孔?
两拨人吵嚷着,青山公社的人尤其不满被外人抢了先,外公社的人凭什么来他们卫生所看病!
“我们交钱的,凭啥不能看,你们又不是医生。”沈家良在列的一拨人寸步不让,他们千辛万苦地来,牺牲睡眠早早守在卫生所,凭啥要让后来的。
曾所长无法,叫张川在外面盯着,千万不能让两拨人打起来。
公社的干部来了,瞅了瞅大门,又火急火燎地跑了,他得上派出所搬救兵维持秩序。
眼下该怎么办?曾所长一筹莫展,褚归皱眉思索片刻,整理好了章程:“张川和田勇参与了巡诊,我教过后续要如何治疗,复诊的病人交给他们负责。新的病人让其他公社的人先治,他们离得远,来一趟不容易,青山公社的人不能不讲先来后到的道理。麻烦曾所长替我转告大家,今天看不完的病人我明天会接着看。”
搬完救兵的干部似有意见:“褚医生,我们青山公社的卫生所不应该是优先自己的社员吗?”
褚归语气淡淡:“在我眼里,病人不分亲疏远近。”
“按褚医生说的做。”曾所长果断吩咐下去,暗暗埋怨对方没眼力见,卫生所是青山公社的卫生所没错,但褚归可不是他们公社的医生。
怕对方乱讲话损坏褚归在青山公社社员心中的形象,曾所长亲自出面主持秩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总算安抚了本社社员,令他们老老实实排在了其他人后面。
沈家良牵着长栓欣喜地排在中前方,是的,即使他六点就到了卫生所门口,也不是最早的几个。
排第一那组是领老父亲看病的两兄弟,弟弟抱着铺盖卷在卫生所的屋檐下打的地铺,这会正抱着他哥带的饼啃,噎得直翻白眼,张川倒了杯水给他,省得他成头一个被治的。
上午九点,左右两个纵队开始挪动,复诊的人虽有些遗憾不是褚归接诊他们,但张川和田勇好歹是褚归的亲徒弟,医术有保障,他们占了便宜,没资格挑剔。
尽管褚归拒绝了田勇二人拜师的请求,在六个大队的人看来,褚归手把手教他们看病,不是亲师徒是啥。
日头向头顶漂移,秋老虎的余威灼烤着大地,曾所长一边吩咐食堂熬消暑汤,一边将排队的人安置到阴凉处,忙得口干舌燥。
他抹了把汗叹气,今日切莫出什么乱子啊。!
第74章
田勇他们开了药方,病人到柜台交钱领药,所有人如同分工明确的蜜蜂一般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卫生所的药材快速缩减,而曾所长派去县卫生院的人刚刚到达。
褚归的名头在县医院里十分好用,报信的人被领到院长办公室,噼里啪啦地把前因后果一说,请院长救急,他们卫生所的药材估计撑不过今天下午。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曾所长草草写了一封简短的介绍信,签字盖章,让报信的人作为凭证。至于药材的清单,没有,县医院看着给吧。
什么叫县医院看着给?院长活了几十年从来没遇到如此始料未及的事,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是院长没错,但县医院并非他的一言堂,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上次曾所长领药已是额外通融,现在突然要他开仓放药,他着实无能为力。
院长临时召集管理层开了个紧急会议,最终统一了意见。药,可以给,但在此之前他们得派人到卫生所亲眼看看,是不是确有其事,另外药材的使用必须严格记录,没用完的退回卫生院。
开会争论了一个小时,好在结果还算圆满。
卫生院派的人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衬衣,走到卫生院外愣在了原地:“牛车?”
大黄牛甩着尾巴,屁股下面堆了一坨新鲜的产物,卫生院的人青了脸,他绝不会上脏臭的牛车的。
“我知道青山公社怎么走,我自己骑自行车过去。”说完他折回医院车棚取了自行车,扔下牛车走了。
报信的和赶牛车的两人面面相觑,随即一拍脑袋,他咋忘了骑自行车呢!
青山公社穷归穷,却不至于拿不出一辆自行车,怪他们太慌,没想起这茬。
收拾了牛粪,两人架上牛车慢悠悠追上去,骑自行车费的是人力,县城往青山公社的路上坡多下坡少,指不定最后谁先抵达目的。
“同志,要不你坐牛车吧,我刚收拾了,不脏的。”赶车的人在一处上坡追到了卫生院的干事,他一个坐办公室搞后勤的,何曾骑过这么长的上坡,蹬到一半便彻底没了力气。望望仿佛遥不可及的坡顶,再看看原木色的牛车,干事停下脚步,向体力妥协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自讨苦吃的是傻子。
在县医院干事坐着牛车吹着热风后悔方才的较劲时,看诊的队伍排到了沈家良。进惯了卫生所的长拴乖顺地牵着父亲的手,被他抱着坐下,将手腕搁到脉枕上。
长拴的脸色土黄中透着病意的白,毫无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瘦骨伶仃的,显得眼睛格外的大,透着小孩天真的单纯。
指腹下的脉搏细弱地跳动着,褚归一眼瞧出面前小孩的病灶在心脏上。
“叫什么名字?”褚归并未表现出怜悯,病人和家属不需要多余的同情。
“沈长拴,他打小身体不好,村里的老人说要取个有兆头的名字把这孩子拴住。”长长久久的长,拴绳套牢的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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