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着竹椅,孙荣的眼皮越来越沉,褚归移走他置于大腿的茶杯,冲贺岱岳比了个嘘的手势。
“睡着了?”贺岱岳滚着气音,见褚归点头,转身进屋拿了件自己的厚棉袄替孙荣盖上。
掩了门让孙荣睡着,褚归与贺岱岳各去做各的事,潘中菊到后院捆柴火,大捆柴拆了挽成小把,她勤快惯了,闲着反而毛皮擦痒的,贺岱岳劝了几次,实在劝不住也只能随她去了。
一觉睡到下午,孙
荣闭眼缓了缓神,厚棉袄格外保暖,若非竹椅太硬,他还真不想起。
喝了口凉透的山楂茶解困,隔壁褚归正在接诊,年轻女人拘谨地低着头,站在她边上的大娘面色比她还焦急。
孙荣依稀听见两个“怀不上”、“妇人病”的字眼,于是立马在对方注意到自己之前调转了方向。
女人是外嫁女,结了婚近一年肚子迟迟没见响动,专门借了探亲的由头同亲娘来请褚归给她瞧一瞧。
“月事规律吗?上次是什么时候?”褚归唰唰写了病例,对面女人没吭声,视线相撞的瞬间,她避若洪水猛兽般扭过了头。
“你这闺女!褚医生问你话呢,上次月事啥时候?”大娘用力搡了一把,她的年纪当褚归妈是绰绰有余的了,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害臊的。
挨了亲娘的训,加上要孩子的迫切,抿着嘴的女人终于开了口,手里抓着的衣摆几乎快揪烂了。
褚归听完再次给女人把了脉,良久的沉默过后,他展颜向母女俩道了声恭喜:“应该是怀上了,只不过月份太浅,脉象不怎么明显——正好我师兄在,我让他来帮忙确认一下。”
依褚归的判断,女人九成九是怀上了。很快,孙荣佐证了他的结果,听闻喜讯,笑成花的大娘抓住褚归胳膊千恩万谢,掏了诊费不够,隔天又送了兜鸡蛋。
“我拿两个沾沾喜气,其余的你收回去,给你家闺女补补身体,她怀着娃,正需要营养。”褚归推辞着从兜里捞了两个鸡蛋,跟乡亲们打交道的经验多了,他拉扯的功夫总算长进了些许。
兜绳挂回了大娘的小臂,孙荣抓过褚归手里的鸡蛋:“我拿了我拿了,大娘你家里有枣吗?红枣炖蛋会做吧……对,红枣炖鸡蛋……”
论人情世故,孙荣要老道得多,三五句话把大娘哄得改了主意,局促地拎着剩下的鸡蛋,舍不得送了。
待大娘出了院子,孙荣扬了扬下巴,自觉找回了几分做师兄的面子。他愉悦地拨动手指盘玩两粒椭圆形的鸡蛋,硬脆的蛋壳互相摩擦,说实话手感一般,稍不留神便容易鸡飞蛋打,但架不住他心情好,愣是滴溜溜盘了一刻钟。
褚归在京市见过人盘核桃,以为孙荣有此爱好,循着模糊的感觉替他挑了对形状相近的,用以换下那两粒岌岌可危的鸡蛋。
山野的核桃壳厚,孙荣没贺岱岳的力气,徒手捏得掌根发痛,干脆捡了石头放地上一砸——
刚放完鸡蛋的褚归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核桃壳呆住了:“你怎么把它们砸了?”
那袋核桃唯二两个顶圆润的,如今成了碎渣渣,褚归恍恍惚惚地思量,泽安兴盘核桃么?
“啊,砸了。”孙荣看看褚归,又看看核桃壳,“咋了,这核桃不能吃?我吃着挺香的嘛,只是肉小了点。”
咽下核桃仁,孙荣回味着坚果浓郁的油脂香气咂咂嘴,褚归错愕地笑笑:“能吃,分心木记得给我留着。”
“留着呢,你攒的搁哪了?”孙荣拍拍荷包,分心木指的是核桃仁里的木质隔膜,也是味中药,褚正清教出的人皆有个一脉相承的习性,生活里但凡能入药的,就没他们丢了的。
“药柜左边最底下的抽屉。”褚归带孙荣清点他的百宝柜,零零散散的竟数了二十来种,“山里的药材更丰富,过几天岱岳空了我让他领你进山转转。”!
第159章
孙荣被褚归吊起了兴趣,没等贺岱岳抽出时间,自己先见天地往山上跑。他在山外围溜达,也不用褚归带路,空背篓去满背楼回,高兴得跟孩子似的。
他在贺岱岳家跟褚归享同样待遇,无需做杂事,偶尔给人看看病,吃得饱睡得好,身心顺畅了,容光焕发仿佛年轻了五六岁。
“师傅他们来信了吗?”孙荣灰头土脸地卸了背篓,伸脚勾了条板凳坐下清理他辛苦采的不值钱的药材。
“来了。”得益于褚归与韩永康二人不吝钱财把电报当信使,褚正清终于给了准信,让褚归腊月二十五前后出发,到禾城的一个小镇与他们汇合。
禾城地处东南,北边风雪过甚,动不动零下十几二十度的低温,卫生部担心把巡诊组的中老年专家冻出个好歹,紧急调整了巡诊安排,从一路南下改为了先南下后北上。 章
腊月二十五?孙荣默默算了算日子:“那不是没几天了?行李收拾了吗?”
“没,收拾行李不急,我准备明天和岱岳上县城买票。”信是贺岱岳带回来的,孙荣那会儿L正在某个山旮旯挖药材,所以褚归已经同贺岱岳合计好了,“明天买票,后天进山。”
听得进山二字,孙荣登时眼前一亮,山外围的普通药材不过是望梅止渴,对于褚归所描述的深山里的宝贝,他早馋得心痒难耐了。
为了保存进山的体力,褚归邀他一起上县城时,孙荣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只叮嘱了一句“路上小心,早去早回”。
买票的过程稍有波折,褚归不得不动用了赵方德的人脉,拜托他一位在漳怀火车站上班的列车员帮忙购票。
今日对方恰逢轮休,褚归打听了地址提着礼物上门,当初来漳怀的卧铺便是他安排的,因此双方并不陌生。
无事不登三宝殿,列车员收起脸上的意外,热情地迎他们进屋。
没怎么寒暄,褚归为自己的冒昧打扰致歉后直接说明来意。列车员是火车站的一位小领导,帮忙弄张卧铺票倒是不难,他未作犹豫地答应下来。褚归如今是漳怀县的名人,他可不想错过卖人情的机会。
约定下取票时间,褚归提前付了钱,多的做为辛苦费,列车员哪里肯收,连忙推开了褚归递钱的手。各执一词地客套了几句,拜访礼留下,辛苦费拿走。
所幸是办妥了,奔波半日两人上国营饭店填饱肚子,接着赶往供销社,孙荣就带了一双鞋,他脚码比褚归的大比贺岱岳的小,没有换着穿的,褚归打算给他另外买一双。
年尾供销社的备货量充足了许多,与之相应的是更为拥挤的人潮,褚归在服装区看到了不少新样式,他向来是不缺衣服穿的,但仍然停下了步子,指着墙上的一件深灰色呢大衣询问售货员能否取下来看看。
“当然可以,您稍等。”售货员笑盈盈地取来呢大衣,那呢大衣是少见的长版,她对折着搭在胳膊上,依旧垂落至膝盖,“这是我们从首都进的货,上好的毛呢料子,您摸摸,是不是特别扎实,冬天穿绝对暖
和。”
褚归摸着呢大衣的袖子嗯了声,没揭穿售货员话里的漏洞,谁要是大冬天穿它在街上溜达,准会被冻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受地域与工业经济条件限制,毛纺织品价格昂贵,并且购买凭的不是布料而是工业券,因此堪称奢侈的呢大衣出现在一个资源贫瘠、消费力低下的小县城本身就不合理。
但售货员既然敢明目张胆地售卖,证明它的来源经得起追究,褚归不欲深思,拎着衣服挨着贺岱岳的肩线比了比:“能试穿吗?”
“能!”售货员吹捧的话不要钱地往外冒,“您朋友个子高,长得又精神,穿上一定好看。”
售货员卖力地推销着,知晓内情的她免不了心虚,睁眼对着衣服料,频繁地用余光打量褚归的脸色,以揣摩他们的态度。
“穿上试试。”褚归递过衣服,让贺岱岳脱了旧外套给他拿着。
见褚归为自己买新衣,贺岱岳心里是高兴的,他碰了碰呢大衣,转手将其还给售货员:“我成天干粗活,好衣服穿我身上都糟蹋了,麻烦你找个他穿的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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