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得胜不事农业,但他长了眼睛,在巡查过的生产队中,前进大队的稻谷整体状态是最差。
前进大队不是常常因粮食产量优秀拿先进大队吗?
贺岱岳并非前进大队的人,自然不清楚缘由,潘大舅讥讽地道出实情,想庄稼高产是需要精心伺候的,磨洋工的人多了,田里缺水少肥,拿什么长稻子?
潘大舅和潘一舅有木工营生,下地的频率不高,家里其余人日日出工,表哥说起下地干活,面上有些臊,以前大家干活倒是挺勤快的,近两年越来越懈怠。
别人偷懒磨洋工,他们不免受影响,十分力用七分,已属于非常积极的了。
顺带一提,前进大队的队长,是四年前换的。
贺岱岳说了几个人,问表哥是否和他们一起干活过,表哥认真回忆了一番,摇头,生产队数百口人,除了相熟的,他哪记得请每天跟谁一起干活。
记不清哪些人干了活,出工记录便有了很大的可操作空间。
“你是指前进大队出工记录作假?”褚归听得咋舌,他们太过分了,“那吞占集体财产是怎么回事?”
“我和郭得胜接到了举报,有人在麦收期间亲眼看到前进大队的队长和支书带人从仓楼里面往外搬麦子。”接到举报时,贺岱岳脑子里的第一反应——
“他们怎么敢?”
褚归以为的吞占集体财产,是借着记公分把自家的公分数往高了写,由此多分粮食,不曾想他们竟然直接用偷的。
这不是过分,而是猖狂,猖狂至极!
因为出工记录存在造假行为,贺岱岳下午加强了对院里闲散人员的
留意,结果意外发现领路的小伙子举止异常,他频繁地巡视着周围,仿佛在提防什么人靠近。
越过小伙子的头顶,贺岱岳与墙角的一双眼睛四目相对。借口上茅房,贺岱岳在茅房后面见到了眼睛的主人,一个约一十岁的青年。
“我看到大队长和村支书偷麦子,但我没有证据,你能管吗?”青年开门见山,不浪费一分一秒。
我不是民警。”贺岱岳敛眉,“你应该找派出所。”
“他们盯着我,我去不了派出所。”青年瞥了眼领路小伙的方向,他们指的哪些人不言而喻,“况且我没证据,即使报了案,派出所的民警一来,他们把东西藏了,照样啥也查不到。”
青年的语速很急促,贺岱岳放弃废话:“我会帮你转告郭得胜——”
“郭得胜不行!他们认识所有派出所的人。”青年打断道,“就你和我,你舅舅在我们村,他们不会防备你,我有给你们养殖场放巴豆那人的线索,他不在我们生产队,作为交换,明天……”
青年话到半截转身跑了,贺岱岳做整理裤腰的动作。
“中午水喝多了。”领路小伙假装不经意地左右望了望,随后与贺岱岳错身进了茅房。
贺岱岳神情淡定的回了院子,郭得胜写完了第一个正字,冲贺岱岳摊了摊手。
直至离开前进大队,贺岱岳都未再看到青年,但对他举报的事已信了九分。
褚归消化着他听到的内容,若青年所说属实,那前进大队的队长和支书等人,简直跟黑恶势力毫无一致。
“你要同他合作吗?”褚归其实心中有答案,对方掌握着嫌疑人的线索,不管怎样,贺岱岳肯定会答应他的。
“嗯,我准备明天晚上单独去趟前进大队。”贺岱岳不能袖手旁观,毕竟潘舅舅他们老老小小还生活在前进大队,以队长和支书为首的毒瘤必须拔除。
褚归没法阻拦贺岱岳,只叮嘱他千万小心,兔子逼急了咬人,以队长他们的品行,若是暴露了,说不准做出什么杀人灭口的事。
夕阳被山吞没,潘中菊坐屋檐下边撕着豇豆的筋,边等贺岱岳和褚归,晚饭她早做好了,手里择的豇豆是多了吃不完的,撕了筋折小段,锅里烧水煮一遍,晒成干豆角,冬天泡发了炒或者炖肉。
潘中菊擅长种菜,五月份起地里的四季豆茄子黄瓜接连上桌,各种干豆角、干豆米、茄子干,装了几大袋子,泡菜坛里更不用提了。
褚归莫名喜欢上了酸黄瓜配稀饭,脆脆的酸黄瓜切厚片,极其爽口。
潘中菊专门为褚归泡了一坛子的酸黄瓜,天天吃顿顿吃,贺岱岳怕他伤了胃,严格控制了分量,一天一小碟,多了不许。
贺岱岳进屋,酸黄瓜的味道冲入鼻腔,看着桌上冒尖的碟子,他直觉有猫腻:“怎么是满的,中午没吃吗?”
“没。”褚归撒谎,他中午吃光了今天的分量,仗着贺岱岳不在,让潘中菊替他打掩护,又添了碟。
潘中菊宠溺着褚归,
他想吃酸黄瓜随他吃:“当归多大的人了,你管那么宽干嘛?”
有潘中菊帮腔,褚归挺直了腰杆。洗手落座,他将酸黄瓜端到自己碗边,潘中菊是不吃的,仅他一人享用。
嘎吱脆的酸黄瓜酸得褚归眯眼,他忙填了团米饭,贺岱岳听着他的咀嚼声耳根子发紧,恨不得求求他别吃了。
贺岱岳一个劲给褚归夹菜,他的态度十分坚决,要么菜、饭、酸黄瓜一起,要么酸黄瓜一口甭碰。
褚归照单全收,侧脸因进食变得鼓鼓囊囊,显得有几分孩子气。贺岱岳突然间领悟,褚归或许并非生性沉稳,他骨子里潜藏着赤子的天真,上辈子的苦难磨灭了他的棱角,如今表现的,才是他最真实的一面。
卸下完美的外壳,褚归蜗牛般探出柔软的触角,拥有缺点的他愈发鲜活。贺岱岳夹了块褚归的酸黄瓜,褚归压住他的筷子,从小碟中夹了另一块大的放到他碗里。
对于亲近的人,褚归向来不吝分享。
酸黄瓜吃多了的后果是倒牙,晚间洗漱,牙刷触及牙齿,褚归皱着脸嘶了声。
“咋了?”贺岱岳吐掉嘴里的牙膏沫,唇上糊了白白一圈,他顾不上擦,低头观察褚归的牙齿,“倒牙了?”
褚归点点头,张着嘴,一口牙齿洁白整齐,贺岱岳指腹按着他的门齿轻摇两下,帮他解了那股酸劲。
上下大牙依法炮制,待贺岱岳停手,褚归缓慢移动牙刷,艰难地完成了刷牙的过程。
天麻领着儿L子溜达过后院,天仙子适应了离了妈跟着爸的日子,一天到晚除了吃睡便是翘着尾巴偷袭人类。
贺岱岳裤脚挨了天仙子一爪子,两指捏住嚣张小猫的后颈,拎着它上堂屋捉跳蚤。
天仙子的跳蚤是从蔡大爷家带来的,同时传染了天麻,捉完天仙子,天麻未能幸免于难。父子俩齐齐蹲板凳上舔毛,天仙子技艺生疏,打结的毛发勾住舌头,它犟着脑袋傻扽,险些把自己扽撅过去。
“你咋这么笨啊?”褚归笑着拯救天仙子的舌头,“聪明天麻不会生了个蠢儿L子吧?”
“天麻聪明?”贺岱岳话音乍落,支着腿的天麻前脚踩空,猛地栽下了板凳,好在它身体敏捷,空中转了一圈,四脚落地。
得,父子俩一脉相承的蠢。
围观了蠢父子舔毛,褚归改了三份药方,他一个人在困山村,没人与他集思广益,自我辩证的功夫日益精进。
贺岱岳去了老院子,潘中菊刚想起傍晚杨桂平来了家一趟,交代有事同贺岱岳商量,她东忙西忙的,贺岱岳到家时她恰恰给忙忘了。
老院子家家关门闭户,见杨家泄着灯,贺岱岳敲门叫人,杨朗开的门,堂屋里杨桂平正坐着抽烟,估计是在等他。
“杨叔,我妈说你找我有事?”贺岱岳避着烟雾坐到杨桂平侧面,“是要双抢了?”
“对。”杨桂平熄了烟斗,在凳子上磕了下,“放巴豆的人查到了吗”
“没,不过快了。”贺岱岳语调轻松,“双抢哪天开始?”
今年的稻子比去年晚熟个把星期,秧苗长了一长高,得赶着下地,杨桂平白日跟王支书讨论了半天,认为最迟不能超过本月一十号。
一十号,完全来得及。见杨桂平面上不带困意,贺岱岳心念一动:“杨叔,前进大队的队长你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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