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带取了信,褚归已成了邮局的名人,凡是在邮局上班的,都知道青山公社多了一个跟京市来往密切的外人。一来二去的,他们也渐渐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比如褚归在困山村建了个卫生所,比如褚归特别有钱。
特别有钱是他们根据褚归掏钱时的动作推断的,干脆且随意,仿佛他永远有花不完的钱。
“走吧,去供销社。”褚归将信件装进包里,贺代光顺了顺背篓的带子,步伐中透露着一股迫切。
公社供销社面积不大,贺代光买了一斤红糖,高温高湿的天气,受潮的红糖边缘有融化的迹象,表面是深红褐色,凝实的内里微微泛白,气孔细密,如同沙质一般。
刘盼娣在怀孕初期,吃点红糖没什么,乡下寻不到那么多补身体的东西,红糖与鸡蛋是最普遍最易得的,大伯娘跟贺岱岳预订了六只小鸡崽,预备养大了给刘盼娣炖鸡汤。
褚归在供销社逛了逛,买了一沓卷艾灸条的黄绵纸,想来是平日里买绵纸的人不多,他问了售货员对方才在货架底下找出来。
“麻烦再给我拿两支铅笔两个作业本。”褚归付了钱,侧身问贺岱岳还有没有要买的。
“没了。”贺代光摇摇头,忽的停住,“同志,头绳怎么卖的?”
贺代光似是有些害臊,褚归心下了然,大伯娘是短发,刘盼娣是他们家里唯一用得上头绳的人。
头绳很便宜,贺代光挑了根红的,宝贝地揣进怀里,红头绳令他想起了跟刘盼娣结婚那会儿,朴实的庄稼汉子粗糙外表下心底也有独属于媳妇的柔软角落。
潘二舅在卫生所等了褚归二十分钟,他抱着卷艾灸条的模具站在卫生所门口,往前迎了两步。
“二舅。”褚归与贺代光异口同声道,两人皆是跟着贺岱岳的关系喊的,潘二舅应了一声,递上卷艾条模具让褚归看看做得对不对。
潘二舅在家反复调整,前前后后改了四版,外观与褚归印象中的略有差别,但功能基本一致。
褚归谢过潘二舅,提了一袋红糖给他,潘二舅背过手,死活不肯收,结果褚归一句他不收红糖自己就不要模具令他败下阵来。
潘二舅拎着红糖离开,褚归进卫生所找曾所长,他提了个让人难以忽视的大麻袋,曾所长一时闹不清他是来干嘛的。
褚归一边说明来意一边打开大麻袋给曾所长瞧里面的知了壳,小孩们捡的知了壳他一个人消化不完,公社卫生所卖药也收药,蝉蜕的价格跟褚归开给小孩们的差不多,当替他们跑个腿了。
曾所长叫人将知了壳送到了后面收购处,同时把褚归需要补充的药材备齐,他倒了杯茶请褚归坐:“你上次提的巡诊我们开会讨论过了。”
褚归放下茶杯,抬眼看着曾所长,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第57章
而目前公社卫生所加上曾所长仅有六位医生,十数位卫生员,在全国农村公社中属于中下水平的配置,平日里勉强够用,但若要组织下村巡诊,就不免有些捉襟见肘。
况且能支撑到卫生所的,往往是病得没那么严重的,难治的是那些被病痛所禁锢的人。卫生所的医生技术有限,曾所长前几日去县卫生院开会,听说了褚归在卫生院的精彩表现,为此他想请褚归做巡诊小队的队长。
青山公社下辖十一个生产大队,人口上万,除去像前进大队这种离公社近看病方便的大队,他们实际要巡的大队只有六个。
曾所长邀请的态度十分诚恳,他相信褚归既然能提出巡诊的建议,应该可以理解他的心情。与此同时,曾所长也做好了被褚归拒绝的准备,褚归并非必须听他指挥的下属,他若是不愿意,巡诊计划依旧会如期进行,不过是曾所长得自己做队长罢了。
只是如此一来,他便无法兼顾卫生所,万一遇上棘手的急症病人……
摆在褚归面前的有三个选择,一是接受曾所长的邀请做巡诊小队的队长,二是在曾所长巡诊期间帮他坐镇卫生所,三是置身事外安安静静在困山村过自己的安稳日子。
曾所长不是小心眼的人,他语气平和地表示无论褚归作何决定,他都不会给褚归穿小鞋。
穿小鞋的话曾所长是笑着说的,褚归喝了曾所长倒的茶:“我考虑一下,后日给你答复行吗?”
行当然是行的,巡诊月底开始,褚归有一周多的时间考虑。
见褚归出来,贺代光与他交换了背篓,香烛纸钱轻巧一些,他则面不改色地背上十几斤重的药材。
两人马不停蹄地回了村,走的次数多了,褚归的身体慢慢适应了山路,虽然近五个小时的往返仍然叫他腿酸,但比起之前已经好了不少。
褚归戴着草帽,汗水浸湿了系在下巴的帽绳,贺岱岳接过他肩上的背篓,褚归一手取下草帽扇风,一手抬胳膊拭去额头上的汗——马上流到眼睛里了,哪顾得上讲究。
贺代光惦记着刘盼娣,跟贺岱岳打了声招呼就要走,褚归叫他等等,从装药材的背篓里翻出一袋枸杞:“给嫂子补补身体。”
“不,不用了。”贺代光连连摆摆手,在触碰到袋子时却又心口不一地抓住,“多少钱?”
“没几个钱,光哥你快回去吧,别让嫂子他们等久了。”正吃中饭的时候,褚归饿得前胸贴后背,贺岱岳往两人中间一站,瞬间把褚归挡了个严实。
贺代光闻着饭菜的香气咽了咽口水,犹豫着收下了枸杞。
褚归公社一行收获颇丰,其他待会儿弄不妨事,猪肉得用盆装了放水缸里湃着以防变质。
“我来。”贺岱岳将两个背篓里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药材放一边,香烛纸钱放一边,接着是红糖、猪肉、酱油,“洗脸架上我打了盆水,你去洗洗,洗完吃饭。”
洗净脸上粘腻的汗水,褚归顿觉神清气爽,他拧了帕子展开搭在晾
衣架上,甩手上堂屋坐下。桌上的一盘腌藠头散发着独特的开胃气息,褚归夹了一个:“哪来的藠头?”
“栓子送过来的,说是他奶奶让给的。”
贺岱岳咬了口藠头,小白萝卜似的藠头口感脆生生的,咸酸适中,夏天与稀饭是绝妙的搭配。
栓子奶奶干嘛送藠头?褚归疑惑一瞬,记起了缘由,前天大牛他们结了捡知了壳的账,另一帮以栓子为主的小孩得了消息有样学样,褚归一视同仁分了钱,这藠头估计是栓子奶奶的谢礼。
贺岱岳也想到了,因此才把藠头摆上了桌。
藠头跟大蒜一样,吃了满嘴味,褚归饭后重新刷了一遍牙,贺岱岳心里嫌麻烦,但他知道不刷牙褚归不会让他亲,于是仔仔细细地把每个牙缝刷了个干净,呼吸间全是牙膏残留的香气。
“睡会儿?”贺岱岳把人亲得晕晕乎乎的,拇指擦掉褚归唇角的水迹。
褚归起得早,此刻的确有点困,他打着哈欠摇头:“爷爷寄了信,我想先把信看了。”
贺岱岳帮褚归拆了信,半月前潘中菊苏醒当日,褚归写了治疗方案给褚正清,褚正清收到信后连夜翻阅了家中藏书,辅以自身经验辩证褚归方案的可行性。
褚归一目十行地扫完,扭头冲贺岱岳欣喜道:“爷爷说我的方法可行!”
褚正清在信中给出了极其详尽的建议,并摘抄了藏书中与潘中菊类似的病症的记录,褚归认真看了第二遍,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贺岱岳挨着他将信的内容看得一清二楚,虽然有部分文言文的用语没看懂,但大致意思理解了个七七八八。
贺岱岳的心脏紧张地跳动了一下,箍在褚归腰间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褚归皱眉:“以伯母的身体状态今天就可以开始,但曾所长上午刚跟我提了巡诊的事。”
褚正清特意提醒褚归脑部穴位关系重大,需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潘中菊的针灸频率以三日一次为佳,行九止十,意思是每九天之间再间隔十天,而巡诊一期是十至十二天。
“要不我还是守卫生所好了。”褚归权衡道,他希望潘中菊的眼睛早日康复,守卫生所两不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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