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农家少年(67)
也许前世的时候,他应该修一门美学的,学习美的艺术,美的哲学,或许今日的他就不会有这样的困惑了。
他不知道别的创作者会不会有他这样的感受,觉得自己正在制造一大坨的垃圾,即使有观众会和他说,我觉得你画得特别好,我愿意出高价买你的画,可他还是觉得自己和自己的画都是垃圾,不值得。
这好像是一条无止境的路,有的人走在上面感到的是快乐,有的人感觉到的确是痛苦。
李昕伊丢下自己的画笔,心道:“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
这一日中午,吴肃早早地回来了,不仅如此,他手上还提了一坛酒。
“梅花酒。”吴肃笑着道,“带着一股冷冽的梅花香,想必你还没喝过,特意带来给你尝尝,这种酒不烈,你可以放心地多喝两杯了。”
“从哪儿买的?”李昕伊接过酒坛,道:“怎么这么一大坛酒?好重!”
吴肃笑着道:“朋友送的,你觉得身子骨冷的时候就热一壶,喝完了就舒服了。”
李昕伊道:“既然有酒,正好张叔今日从集市上提了野山猪肉,咱们是烤着吃了,还是切成片放热锅子里烫了吃?”
吴肃笑道:“烤着吃香,烫了吃鲜,怎样都好,你决定。”
李昕伊于是问张叔,道:“张叔想怎么吃?”
张叔道:“其实野猪肉红烧了吃也是很有滋味的。”
李昕伊有些为难:“那怎么办?好难选哦。”
吴肃笑着道:“这有什么难的,你抽个签,剩下的两个签放明天抽。”
李昕伊于是按照吴肃说的办法,抽了三根枯草根让吴肃选,抽到最长的烤着吃,抽到最短的烫了吃。
“最短的!”李昕伊笑了,“我们今日还是吃热锅子。”
“阿肃啊。”李昕伊对吴肃道,“你有没有遇到过觉得自己的文章做得很不好的时候?”
吴肃给李昕伊夹了片肉,道:“当然有啊,别说是以前,就是现在,也常会有文章做得不好,被老师从头批评到尾。”
李昕伊瞬间就忘了自己之前想问什么,道:“老师这么严格吗?”
吴肃笑着道:“老师严格了,我才知道自己文章的问题啊,改了就好了。”
李昕伊又问:“那你觉得写文章有意思吗?”
吴肃道:“你先吃,把我夹的肉都吃完了,我就告诉你。”
李昕伊点头,道:“我吃着呢,你快说。”
吴肃道:“写文章通常需要先破题,再思考起承转合,除此以外,文章的立意也很重要,言辞之间是稳健还是激进都是根据题目来的。”
李昕伊道:“你说得简单些,太复杂了我听不懂。”
吴肃道:“先吃饭,吃完了你想怎么问,我就怎么说。”
李昕伊这才察觉到吴肃都没吃两口,光顾着自己问了,“啊呀……食不言寝不语,我记得的。”
吴肃道:“天寒,风一吹汤就凉了,不是让你不要说话。”
吃过饭后,吴肃帮着李昕伊一起收拾餐具,道:“怎么突然问起文章的事来了?”
李昕伊道:“就是想问问,你写文章时,会不会有怀疑自己的时候,比如说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样没意义的事?”
吴肃道:“我觉得意义这件事,是人赋予的。”
李昕伊期待地问道:“怎么说?”
吴肃道:“意思是,只有当你觉得做这件事有价值,那么它就是有意义的。当你觉得做这件事没价值,即使对别人而言它是有意义的,但是对你而言并没有。”
李昕伊道:“那要是对别人而言这件事没价值,但是又有可能伤害到其他人呢?那它是有意义的吗?”
吴肃道:“看你是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说了。如果伤害到的是坏人,那就是有意义的。伤害到的是无辜的人,那它就是罪恶的。”
李昕伊道:“那意义真的很主观,仿佛随时都可以变化。”
吴肃想了想,道:“也不能这么说,比如先人留下的智慧,能够造福子孙后代,甚至能够一直流传到千万年以后,那它一直就是有意义的,不会再变,即使有短暂的变化,也不能掩盖其中真正的价值。”
李昕伊摇摇头,道:“不行,你这样一时可以变,一时不能变的,就不能说得清楚明白些吗?”
吴肃道:“这有什么难分辨的,如果一件事情有价值,那么对受益者而言就是有意义的。”
李昕伊放弃和吴肃沟通了,收拾好厨具以后,他带着吴肃来到自己作的画作面前,道:“你觉得我作的这幅画有价值有意义么?”
吴肃看着李昕伊的画,良久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李昕伊有些忐忑地看着吴肃,道:“怎么样?你说句话呀!”
吴肃面色复杂地看着他,目光中似乎闪烁着什么,是疼惜吗?李昕伊在心里摇头,原来自己真的画得这样糟糕吗?
“你直说就行。”李昕伊道,“我不会家暴的,你放心大胆地说。”
“你很孤寂吗?”吴肃问道。
李昕伊摇摇头,不解道:“你不是就在我身边吗?我有什么好孤寂的?”
“你觉得……”吴肃不知道用什么词来表达,突然转了话头道:“你是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愿意接受你,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吗?”
李昕伊欣喜若狂,拼命点头。吴肃愿意说了吗?他看了这幅画就愿意说了吗?他忍不住想拍大腿,这幅画太有意义了,也太有价值啦!还有什么好质疑的!
李昕伊拉着吴肃的手,让他坐在圈椅上,自己拉了一张圆凳子过来,要不是地方不对,他真想托着双腮请吴肃将他的恋爱史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说下来。
吴肃看着李昕伊这副阵仗,有些想扶额。他不是不能说,就是太难为情了。
李昕伊看着吴肃,觉得可能是气氛不够的原因,站起身来道:“你是不是渴了?我去倒杯茶来!要不还是倒一杯酒来吧?”
“不用了,我不渴。”吴肃拉着李昕伊的衣袖,道:“你坐下。”
“我坐下了。”李昕伊乖乖地坐下道,“郎君请说。”
吴肃蓦地红了脸,虽然他行事周到,一举一动都很有礼节规矩,看着就是个很有气度的,但其实他骨子里带着一点冷清。也就是他对物的兴趣要远大于对人的兴趣。
对于吴肃而言,他宁愿整日与书为伴,去享受获得知识的乐趣。
李昕伊总有问题问他时,他一点也不会感觉不耐烦,因为他自己也常有各种问题没能得到解答。所以他希望李昕伊能得到答案,而不是像他这般,总是被各种问题困惑着。
除了这个感情上的问题。
吴肃从小就能感觉到,身边人对待感情是很含蓄的。很多情感,大家都是宁愿做出来,却很少把它挂在嘴边。
他是第一次在李昕伊的嘴里听到说“喜欢”这两个字。他还记得那个秋风带来桂花方向的夜晚,记得眼前这个人双目熠熠,那一夜月朗星稀,眼前这个人却比那明月还要耀眼。
那个时候,他脑海里想了很多,但是没有一句话是能够说出来的,整个人如喝醉了酒一般,飘飘然又熏熏然。
当真是不知今夕何夕兮了。
☆、平安顺遂
吴肃道:“我和你说过,我喜欢你的。”
李昕伊听了很高兴,道:“我记得的,这辈子都不会忘。”
吴肃问道:“那你相信我的心意吗?”
李昕伊道:“我相信的,我也很感激,所以你现在快些说吧。”
吴肃道:“可是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哎呀,这样的小事就不必问了,你快些说吧。”李昕伊催促道,非常双标了。
吴肃道:“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而且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就这样?”李昕伊显然有些失望。
吴肃点头:“就是这样,现在换你了。”
李昕伊道:“那要是哪一天,你发现还有许多人都和别人不一样,那你会不会喜欢她们啊?”
吴肃道:“不管一个人有多平庸,他也和别人不一样。就算是双生子,也能看出性格的不同来。你问问题之前就不能动下脑子吗?”
李昕伊道:“果然,你现在就觉得我不好了,以后指不定要怎么嫌弃我呢。”
吴肃本来是有些伤感的,现在硬生生地被李昕伊的话给气笑了,道:“我当然会包容你,不止是现在,以后也会。你想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想要试探但是又生怕碰到了底线,我就会不喜欢你了,想要放弃你了,是不是这样?”
李昕伊嗫嚅道:“还不是因为我说什么你都回答好,一点也不嫌我烦的样子,老是宠我。我总害怕哪一日你嫌我了,也不肯说出来,直接就将我打发了,我都不知道要上哪儿哭去。”
“李昕伊,你看着我。”吴肃道,“凭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是那种宁愿委屈了自己,也不肯委屈了别人的人吗?”
李昕伊依言看着吴肃,这几个月,他几乎每一日都能看到眼前这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情人滤镜的缘故,他看了两眼后双颊就开始发热,仿佛要陷进那双乌眼珠里。
李昕伊道:“别人是不会,可你不是说我和别人不一样的吗?那我要怎么判断啊?”
吴肃扶着自己的额头,感觉有些头疼,真想要让李昕伊改掉这个多疑多思的毛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前提也是得李昕伊自己愿意改,否则以他的敏感,很容易伤感情。
吴肃道:“不管你信不信,能喜欢你而且被你喜欢,我觉得非常荣幸。”
心脏就在这一瞬开始疯狂跳动起来,李昕伊说不出心里头是什么样的感觉,脑内好像在放烟花,他甚至连吴肃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夭寿啦……”李昕伊心道,“他什么时候在嘴巴里抹了蜜?不行,我也得去补个情话大全的课了。”
眨眼就到了二月,气温开始回暖,李昕伊和吴肃商量着,要去附近的寺院里上几炷香,向菩萨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吴肃道:“你不求我金榜题名?”
李昕伊道:“我只求你平安顺遂。”
吴肃笑了下,临考前,李昕伊反复检查了三遍,“不能有花纹,不能有夹层,不能有纸张之类的东西,都检查过了,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吴肃看着李昕伊忙前忙后的样子,拉了他的手,凑过去吻了下,道:“放心吧,再妥帖没有了。”
李昕伊问道:“被子这样厚够了吗?我听说贡院里又阴又潮,你要不要再带一床毯子?”
吴肃道:“不用了,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李昕伊点头。
吴肃进场准备殿试的时候,李昕伊和张叔两个人坐在附近的茶馆里等候着。
眼看着日头渐渐地偏西,接着天色渐渐变暗,茶馆要关门了,吴肃也没有回来,李昕伊就有些着急了。
“张叔。”李昕伊道,“阿肃怎么还没出来?”
张叔站起身,道:“我去外面问问看。”
当天色黑下来,而里面的人还没有出来时,周围顿时骚动起来了。李昕伊这样的寒门举子没有门路的只能在外面干着急,而往常能够出入宫闱的贵族亲眷这个时候也进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