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万古川坐在桌前擦着自己的剑,“吃了早饭我们下去看看。”
林泓顶着一头乱发看向他又看向桌子上摆满的早点,“你端上来的吗?”
“婢女送上来的。”万古川应道。
“服务真周到。”林泓揉了揉头发,下床开始穿衣服。
万古川抬眸看着他的背影,窄瘦的腰,笔直的长腿。看着他把衣服披在身上,手穿进袖子里……
万古川垂眸继续擦剑。
林泓洗簌完,坐到他对面,“昨晚基本没怎么睡,你怎么起这么早?”
“睡不着,”万古川道,“军队里习惯了。”
“害,你们总是最辛苦的,”林泓看了一眼他手头的剑,拿起了筷子,“你吃了吗?”
“吃过了。”万古川举起剑看着擦拭的效果。
吃过了?林泓看向桌子上的早点,显然没动过,筷子也只有一双放在他这边……
婢女送上来的?
*
客人们在楼道里来来往往,打着招呼。
大堂里依旧闹腾。
林泓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那面巨大的铜镜。
此时,它无比正常,里面映着所有人。
甲板上不比夜里热闹,却也算是人流如织。
“昨晚的忘川河也给不了什么信息吧,”林泓想着,“大抵就是在告诉我们船上的人都死了。”
万古川思忖,“如果他们都沿着忘川河走向了奈何桥,那为什么还在这里?”
为什么还有满船的亡灵几百年来漂泊在海上,不去轮回。
“对哦……”林泓被他点醒了。
怨鬼不就是被怨气困住,想完成遗愿投胎吗?
遗愿该是完成了才能踏上忘川河吧,既然都站在忘川河边上了,怎么还留在船上?
万古川道:“就像是他们已经完成了遗愿,但是不想走。”
“是船上有什么吗?”林泓想不通。
“还不清楚,”万古川道,“再看看。”
“你们也是从外面进来的?”一个女声在他们身后响起。
两人转头看去。
一个少女双手环胸抱着一把刀站在他们后面。
十六岁的模样,柳眉凤目,很是漂亮,只是那神情冷得惊人,给人很不友好的感觉。
生得高挑,一身干练的枣色劲装,从头到脚没什么配饰,只有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和一条木雕的鱼。
万古川一时拿不准,这少女是和婉凉一样的情况,还是说真的和他们一样是怨鬼缠身拉进来的,“不明白你的意思。”
少女继续道:“我昨晚从楼上看到你们了,在人流里。”
林泓看着那少女肯定道:“‘邪医’鱼天亦。”
鱼天亦看向他,“哟,小子认识我?”
在江湖间,“邪医”的名号也算是广为流传。
传言“邪医”是个古怪的少女,性嗜酒,腰带鱼形木雕,擅舞刀,师承妙手回春的“侠医”乐然山人。
乐然山人为人随和侠义,只医治好人,且不要诊金也必定相救,向来受人尊敬,受他恩情的人不在少数。但因为一些变故,近些年来他在江湖上几乎销声匿迹。
他只收过一个弟子,正是鱼天亦。
且有传闻道鱼天亦的医术青出于蓝,乐然山人治不好的病她也能治。
为何说她古怪,因为她救人与否毫无规律可言,只看心情,好人坏人她高兴了都救,不高兴都不救。
且擅长用毒和蛊。
想找她救你,不救算你倒霉,救了也算你倒霉,因为她兴许就在你身体里种了她的蛊和毒。
中招的人不少,传着传着就有了“邪医”的名号。
林泓半只脚踩进江湖里也是听说过她的,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
“鱼妹妹确实有本事,但这‘小子’叫得确实也不太动听。”林泓叹道。
鱼天亦勾着唇笑了笑,连笑容都冷得可以,“无所谓。我来是想提醒你们,别拖后腿。”
说完,她抱着刀转身走进了人群里。
太嚣张了。
林泓摸了摸下巴,“我算是见识到了。”
万古川也算是听闻过江湖事,一听到“邪医”的名号,也知道了个大概,他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笑了笑,“不挺好?”大抵江湖儿女都是这样有性情的人。
林泓看向他,笑道:“怎么,看上了?”
万古川看了他一眼,“没有。”
“唔……”林泓在认真思考着,“虽然比较棘手,但也不是没可能。”
万古川已经走了。
“诶诶,我在帮你考虑终身大事,你怎么就走了?”林泓跟上他。
万古川道:“还是先考虑怎么活着出去吧。”
林泓侧头看了他一会儿,怎么还不高兴了……
“死人了!!死人了!!”老鸨慌慌张张地从花楼里跑了出来!
林泓还想说什么也收住了话头,两人走了过去。
老鸨面色苍白,直接跌坐在地上,不楠住地喘气。
万古川把她扶起来,问道:“在哪?”
“在……在二楼……呃啊呃!!我的钰儿啊!钰儿!”老鸨嚎啕大哭起来。
一些人走过来帮忙扶住老鸨。
万古川和林泓对视一眼,跟着人群朝里走去。
这楼船上的花楼和群玉楼比起来不遑多让,亦是三层楼高,极其宽敞,摆设雅致,纱幔层层。
金兽香炉里还有未熄灭的余香飘扬,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味道。
花楼是夜里最狂欢的地方,此时未到午时,整个楼本该还在沉睡,此刻却都被惊醒了,打开门张望着。
二楼有一个房间外站了些人。
两人走过去,房间里飘出来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目光绕开层层纱幔,有人正立在床边,正是方才才见过的鱼天亦。
床上躺着个人,美艳绝伦却面色苍白的女子,闭着眼睛,神情安详,浅色的被褥上荡开了一大片鲜红的血迹。
想必这姑娘就是老鸨哭喊的“钰儿”了。
鱼天亦抬眸看了两人一眼,掀开了死人的被子。
一瞬间,一大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站得近的人都捂住了口鼻,有人开始干呕。
离得最近的鱼天亦倒是面不改色地观察起来,“心脏和肝脏都被人掏了。”
鱼天亦冷笑了一下,“没死多久。”
她从腰间挂着的木鱼里抽出来一根长长的不知淬了什么药的针来,伸出一手捏住死人的面颊让她张开嘴来,长针刮过她的舌头。
鱼天亦把针举到眼前,“中了迷药。”
她拉起钰儿的手,看了看指甲缝,又在她身上检查了一番,“衣着整齐,无挣扎打斗的迹象。”
“谢谢鱼妹妹。”林泓道。多谢提供线索信息。
鱼天亦擦着手,眼睛都不抬一下,“少自作多情。”
万古川环视着屋内,除去门,是个密室。
他看向紧闭着的窗户,问站在旁边的那人,“你锁的吗?”
那人摇头,“不是我,我过来的时候就是关着的。”
万古川看着窗台上的脚印,又看向那人,“这样啊。”
没过多久,士兵走进来把他们赶了出去。
老鸨坐在门外的长椅上还在大哭着。
“姐姐,能详细讲讲吗?”林泓蹲到她面前问她。
“呃啊呃……”老鸨一双白胖的手抹了一把眼泪,见面前蹲着个俊俏的青年,哭声都收敛了不少,“钰儿昨晚说她不舒服,早早就休息了也没接待客人……我今天一早说去问问她,门是从里锁着的,叫她也不应,我吓了一大跳,急忙把铁片伸进门缝里挑开了里面的门闩,进去就看到她死了……”
“呜哇哇哇……”老鸨又开始哭了,悲恸至极,比方才更盛,伸手就要抱住面前的林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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