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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饱经疲劳的士兵们吃到了近日最丰盛的一顿。
林泓本来备了好酒,可军队禁酒,士兵们都不喝。
林泓:“喝酒壮胆,为什么不能喝?”
万古川:“喝酒误事,还没被误过?”
“唔……哼。”林泓就自己一个人灌酒。
士兵们是累狠了,一言不发,只顾着狼吞虎咽,国事未平,其实他们心头有放不下的千斤坠。危机四伏,每一顿都可能是最后一顿。
他们吃得格外认真。
“林泓,别喝了。”万古川坐在林泓旁边,靠在椅子上侧目看他。
两人坐在后方无人注意的角落里。
万古川方才和士兵同桌没吃多少东西就过来陪他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个人喝闷酒。
“为什么别喝了,你们不能喝我帮你们喝啊。”林泓喝得脸红扑扑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万古川伸手五指提着他的酒杯从他手里夺了过来。
“干嘛!”林泓伸手去抢,
万古川伸远了。
林泓都要扑进他怀里了也没够到,气呼呼坐回去,就要端着酒壶直接喝了。
万古川把酒壶也给他拿了。
林泓:“……”
林泓就靠在椅子上双目放空,发神。
万古川问他,“怎么了?”
那样子看上去很伤心似的。
“没怎么呀,”林泓捏了捏鼻梁,“不让我喝酒。”
“整个军队的量都要被你喝完了。”万古川道。
林泓歪着头笑他,“太夸张了。”
万古川扬眉,把酒壶和酒杯放在自己这边的桌子上。
士兵们仍然在前方的圆桌上吃得沉默,城里歌舞繁华不问边关事,他们却也没去细想,眼前只有这一顿丰盛的快乐。
林泓看着他们,想着,自己也是罪人,兀自风流太久,都忘了歌舞升平是卧在哪些人的刀剑之后了。
“还生气吗?”林泓问万古川。
万古川看着他,想了想是为什么事。
哦,是为他去了青楼,他觉得是对不起在前线的士兵。
林泓在等他回答,似乎听了心里也会好受些。
万古川却半晌没有说话。
林泓醉酒又犯困了,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说话像是呓语,“生气吗?”
万古川看着他揉红了眼睛,醉眼惺忪的样子有些想笑。
林泓在打瞌睡了。
万古川伸手抚在他的脸侧,扶住他要滚下来的脑袋。
手心的触感冰凉柔软,小指勾住下颌角。
他闭着眼睛,睫毛长长。
万古川看着他,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有多么温柔。
拇指抹过他的下眼睑。
多想得寸进尺。
林泓撑开一只眼睛看他。
万古川道:“不生气。去帐子里睡,明天就回城里去,这里不安全。”
林泓垂下头,所有的重量都落在他手掌上了。
*
林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帐子睡觉的,一醒来就被万古川往城里赶了。
林泓:???
“我们这是被嫌弃了?”林泓憋屈。
一个镖客道:“这里不安全。”
林泓回望了一眼。
一道颀长的身影还站在那里目送着他们。
“我不怕呀。”林泓道。
为什么会不怕?没人再问了,也没人会去关心这个问题。
两个男人能多想什么。
*
林泓去了长嬴镖局的江南分局。
赵钢龙正叼着个卤鸡翅膀从厨房里走出来,一看到林泓,鸡翅膀都不要了——鸡腿来了,还要鸡翅膀干什么!
“林头儿!!回来啦!!”赵钢龙大笑着上前拍了拍林泓的胳膊。
林泓猛咳,推开了赵钢龙,赵钢龙还在大笑。
苍朗抱着一大堆脏衣服支着头看了一眼,“林头儿!”
他张望了一下,“‘夜风’没来吗?”
“他正忙着呢。”林泓进屋里把账本提上了,“走,吃顿好的。”
赵钢龙:“耶!我爱林头儿!”
*
带了一帮手下去江南的“烟雨楼台”吃饭,林泓差点又被他们给灌醉了,尤其是赵钢龙最为激动。
吃到一半,屠鸿雪风尘仆仆地进来了。
他捡了个空位坐下身来,猛灌了好几杯茶水,表情不太好。
包厢里的人都不吭声,就看着他。
“屠镖头怎么了?”苍朗问他。
林泓也在用眼神询问他。
屠鸿雪眉目凛冽,看向林泓,“‘天驷雪山’发生雪崩了。”
林泓一怔。
“‘刀问寒山’和‘乐然山人’一起失踪了。”屠鸿雪继续道。
满室皆惊!
林泓皱了皱眉。
他费了几多周折,从长笑阁那里得到消息,说“刀问寒山”同“乐然山人”去了天驷雪山。
鱼天亦一直在找他们。
上一次回来,招纳帮手时,林泓拜托屠鸿雪的事情就是去找“刀问”和“乐然”。
如若帮鱼天亦找到他们了,“刀问”不问世事,但鱼天亦定会来相助。
本以为找到“刀问”能让他重新出山,没想到如今,两人居然一并消失在了一场雪崩之中。
满室好汉皆是仰慕“十二刀客第一人”和“侠医”的,顿时拍案而起,“头儿,我们能去帮忙不?捡个尸体回来也算是!”
“是啊!”
“侠医于我有恩!”
“刀问高风亮节。”
……
“头儿?”
“好。”林泓推开凳子,站起身来,“一起去。”
第060章 刀问寒山雪下村落
往南,是云谲波诡,是暗潮涌动。
往北,是草原,是雪山。
南方尚在动荡,而北方早已安康。
三年前,刀光剑影,北狄本欲豪夺,贪婪的牙齿却啃在了铁板之上,磨尖的利爪被徵朝的利剑再次斩平。
脚步过于虚晃,在边陲就摔了个跟斗,把怀里揣着的金杯银盏也尽数颠落,滚进徵朝的国库,血本无归。
一纸公文,城墙蜿蜒北逼,连本就荒芜的国土也拱手相送。
大徵朝的版图拓了又拓。
就在这冰封的北国,“天驷雪山”巍峨屹立,抬头直上九霄,要向九霄问取那些永恒的谜团,而九霄不语。
自有史以来,它就镇守着大徵朝最北方的长天,拥护着大徵民族。
北狄日日夜夜都在魂牵梦萦着这个强大民族占断的温柔乡。
可惜贪婪的目光越不过这魁梧的身躯,从山阙伸出的手也被齐腕斩断,围城失败,还要在风雪中隐忍,在草原上哀怨。
天驷雪山挡住了北狄的望眼欲穿,却挡不住西波尔的寒流。(注1)
白色的积雪覆盖山颠,终年不化,在漆黑的岩石上,绘出最荒凉、最硬朗的线条——那是它紧咬的下颌线,坚韧、笃定。
云雾在酷寒里艰难翻涌。
天驷雪山却迎着每日的金轮把圣歌唱响。
“天驷雪山”一名的由来可以一提。
“龙为天马,故房四星谓之天驷。”(注2)
远古星辰房宿是二十八宿之一,是东方青龙第四宿。
龙又称天马,所以房宿四星也叫“天驷”。
有一个同雪山一般坚韧、一样古老的民族居住在山脉里,房宿是他们信仰的图腾。
故而,这座雪山叫“天驷雪山”。
房宿位于青龙腹房。五脏之所在,万物在这里被消化,吉多凶少。
本是祥瑞的名字,这山却在前不久发生了一场大型的雪崩。
深山里的一座村落掩埋在积雪之下,埋得干干净净,连屋顶都不曾露出一角,至今无一人从山上下来。
也就是在这一场雪崩之中,“刀问”和“乐然”消失在茫茫风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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