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柱摇摇头:“你不懂,别的都是纸上谈兵,去了边境往那边一杵,很多事心里自己会有感觉的,就拿最简单的事来说,兵法说得再好,可要是胆子小,畏首畏尾,该追击的时候怕是陷阱,该后退的时候又怕有好处捞不着,这也怕那也怕,不谈任何兵法,上去第一件事,什么都不怕,都在边境这种地方呆着了,生死看淡,这就胜过大半的人了,然后就是勇,不怕,还勇,就是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也是军中难得的人才了,剩下的才是什么兵法,谋略,没有前头的,心放不平,后头的什么都施展不开。”
林飘见二柱这样说,发现他还真是一个经验主义,已经总结出了一套他自己的想法。
“对了,你到底如何打的处月部,外面传得神乎其技的,都要传出花来了。”
“这不是小嫂子你当初和我说的吗,大将军王扮作商人潜伏入王帐,三进三出四进四出,我也乔装扮作了商人,处月部不愿同我们做生意,将我们俘虏了,想要用我们换赎金银钱,我混在里面,找了个机会摸清了他们的营帐分布,夜里偷摸的就把人给杀了。”
由于正在吃饭,二柱省略了很多比较影响大家吃饭的内容,比如他们被俘虏之后自然没有好日子过,不是被关在马厩里,就是被关在羊圈里,天天捡粪,扫粪,身上都是粪,他夜里去偷袭的时候,特意选了首领在办事的时候,基本是万无一失的时刻,可对方反应特别快,还是反身跳下了床,大叫了一声有刺客,但二柱没给他更多的机会,追上去果断一刀结果了他。
然后他们拎着首领的头边打边逃,逃得像狗一样,终于等来了援军,完成了这场里应外合。
小细节,都不重要。
在家里人面前说起来自然是赢得很轻松,叫家里人少担心,他也更有面子。
二婶子听他说完这些,恨不得当场把他衣服扒了,看看他身上是不是留下了什么伤口:“你没受什么伤吧?身上有那些疤?出去的时候还好好一个人,现在没留下什么毛病吧?”
“没有,什么毛病都没有,顶多就是点皮外伤,擦破皮而已,疤倒是有一点,新疤显色,过两年就淡了。”
沈鸿看向他:“你如今在向家如何。”
“向家还行。”
林飘一听他这个语气,感觉就不太行,但看二婶子在旁边,也没紧着问,毕竟战场已经够危险了,上头跟着的人还不行,二婶子心里得着急死。
他们看着二柱又吃又喝,他身上有一些酒气,但回来没有喝酒的道理,大家只喝了点果酒庆祝了一下,剩下的便是喝茶,待到他吃饱喝足,大家也聊得差不多了,听他说边境的风景,那边的辽阔和沧桑,那边的牛羊,湖泊和小河,听得出来他的确不觉得那边荒凉,这些在他眼里都是美景。
待到聊得差不多,大家各自散场,沈鸿看向二婶子:“婶子,将二柱借我一会,我们再坐一会。”
二婶子点头:“成,知道你们还得说一会兄弟间的话,我就不搀和了。”
二婶子和秋叔邀着一起走了出去,二狗还留在里面,林飘假装出去,没一会绕了一圈又混了进来,在先前的位置上坐下。
林飘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说上了,二柱正在叹气:“正是这个道理。”
他看见林飘又回来了并不意外,毕竟从小到大,他们也经常偷偷瞒着他娘干坏事,主要是为了不让他娘担心。
二柱继续道:“先前我只觉得戚家很没意思,很多东西都是要自己经历过才知道,我又没见识,懂什么,跟着向家的人马之后才知道戚家的好,戚家手底下的人都军纪严明,说什么就是什么,违抗军令对他们来说是决不能姑息的,迟迟罚,一次罚得比一次重,向家却从不管这件事,反正只要把事办成了就行,有功就揽,有罪就把我顶出去,不是仗义人。”
二柱显然对这一点很难认同,人要狡猾他是认同的,但对敌人狡猾,对同伴仗义才是同在一个营地该有的样子,净算计混一起的兄弟,他心里是瞧不起的。
“向家没有规矩,他们手底下的人叫我发现了好几次的欺压百姓,抢夺百姓的东西,这些虽然可恶,但也不算多严重的事,但他们有一事查得不严,几乎可以是成了风气,许多时候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杀良冒功。”
林飘震惊的看着他:“已经成了风气了吗?”
“这个风气已经十分横行了,我十分的看不惯,反正只要我在的地方,就不能见着任何一个人这样做,这样对咱们大宁的百姓,咱们在边境就是为了守住他们的安生日子,不是去给他们当劫难的。”
二柱说起这些事便很愤怒:“不管向家对我再好,这些事我看不惯就是看不惯。”
二狗看向他:“你不要这样想,觉得向家对你好是多大的恩情,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为了拉拢你才做出这些姿态来,都是装装样子。”
二柱点点头,他是个爱恨分明的人,他不喜欢向家就是不喜欢,自然不会因为他们对自己好一点就觉得向家如何的好。
“只我如今在他们手底下混,他们使出了不少手段对付我,我也发觉了不对,只能先装着领受了恩情,不然仗打不成,还总要出事情。”
“他们做了什么?”
二柱叹了一口气,别的刁难和磋磨施恩都是小事,反正他心眼大,能糊弄的就糊弄,能过得去就行,就一件事他实在是心里不太过得去。
“当时在军营里,我刚升副尉,有个副尉和我不对付,我们常常有冲突的时候,有一次将军请我喝酒,我喝醉了便送我回帐里睡觉了,你们是知道的,我喝醉了酒便睡得像死猪一般,哪里知道外面的事情,半夜他们就把我摇了起来,说我醉酒杀人,将那个副尉杀了。”
林飘的眉头已经拧起来了,二柱不是心思狭窄恶毒的人,杀敌军他觉得理所应当,但对大宁的人他是相当留情面的。
“我当时头脑不清醒,他们恐吓了我一通,将军说我不是有意的,恩威并施,饶恕了我,然后叫人处置了那位副尉的尸首,我琢磨了半晚上,直到天亮,便知道他们没好心眼,但我听话跟着他们还好,要是不听话还不知道要怎么对我,我只好装作信了这件事的样子,让他们以为我已经信服了,后头才肯让我带人潜去处月部。”
几人都听得沉默了下来,向家做事的确是不折手段十分狠辣,这件事不管真相如何,不管二柱到底服不服气,都只能做出服气的样子,但凡他敢反水,就直接把他醉酒杀人当做把柄拿出来将他一军。
向家如此难缠,二柱想跑是难了。
他们目光都看向沈鸿,在这种事情上能说上几句话的也只有沈鸿了,他们对这种复杂的局面除了骂一顿,没有办法想出怎么破局。
沈鸿也思索了片刻:“如今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要想再跟着戚家军是不可能的,不说戚家还愿不愿意,戚家军纪严明也并不适合你,向家既不愿意放你,你便将计就计,跟着向家走,他们有心利用你,是想法设法的要控制住你,你只做出信服的样子,但时不时的发作一番,他们自然要想方设法的来安抚你。”
二柱好奇的问:“发作什么?如何发作?”
“你既不喜欢杀良冒功的事,见着了只管发脾气骂人,什么事做得不合你的意了,你随意发作就是了,只要记得骂下不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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