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墙有耳。”
“怕什么?”谢玉的房间处在最西端,里面靠着园林,只有另一面住着人,是那可怜的礼部尚书。
于是,小老头儿一夜没睡好,还听到了九千岁哑声的威胁:“明日本督便去隔壁寻人,割……割下他的耳朵!”
心脏一顿,礼部尚书猛吸了一口凉气,连夜跑出了贡院,美其名曰:“自愿提前来批考卷。”
.
批考卷是个繁杂的活儿。
往年,是不用谢玉参与的,而且过几日就是父亲的忌日,谢玉快马加鞭的处理好了手头所有公文,本想趁着两天清闲,再把霍小寒拽过来。
但……
皇帝说,自己总做梦。
梦到老祖宗托梦给他,说今年的阅卷需要玉儿,哪怕只看一两张也是好的,说是玉儿入宫,便能为新年开个好兆头。
还专挑在谢父忌日的那一天,下圣旨专门说,又差专人,将他强行接进宫。
“……”
谢玉忍着脾气,批了好几份卷子,速度之快,连礼部尚书都看的连连惊叹。
然后,看一眼卷面,只有潦潦几字:
行(^_^)
不行!
好\^O^/
不好!
太短了!写不出来吗?
太长了,又臭又长,于国无益。
难看,懒得看,下一个。
“………………”
礼部尚书满面愁容,虽说他这些评价很中肯且言简意赅,但是科举的卷宗是需要送呈陛下再留到礼部密封的。
需要指出文章弊益再给出学子可以认可的官职,评出哪几个人适合入殿试,接受天子考核。
“督主……”老头儿为难的凑到人身边,小声提醒:“我来,还是下官来吧。”
说话间,便连同几个文官,一起将谢玉哄到了房间。
阅卷时,每个人都有自己单独的休息间,谢玉是第一次尝试,觉得这里的香,也十分沁人心脾。
昨夜里,他就睡了一个时辰。
准确的说,他躁期一般都睡这么点时间,身体很累,但是精神高度兴奋,恰好,屋子里的香似乎有助眠效果。
谢玉想着先眯一会儿,等下午皇帝来巡视的时候,便请缨离开。
却一不小心,寐到了傍晚。
落日的红霞染红了单薄的背影,一件明黄色的盘龙披风,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搭在了他肩头。
第052章 您要杀我吗?您敢杀我吗?您只剩我了。
谢玉惊醒,满身警觉,几乎条件反射的将那披风丢在了地上。
好在,躁期的反应比抑郁期快很多,他不至于对皇帝拔刀。
看清来人的时候,就已经低俯下身子,“微臣参见……”
“好了,不必行礼,起来吧。”嘴上这么说,但谢玉明显察觉到,盛长宁的语气里压着怒。
他像是知道了什么事,呼吸重的骇人,却依旧温声细语的问:“又病了吗?瞧你今日气色不佳。”
他病了一个多月了。
谢玉起身,惯常微笑:“不至于,只是昨夜没睡好。”
“千万好好休息,缺什么跟朕说。”说话间,男子龙袍微摆,将一件凤头钗摆在了桌上,继续笑:“上次答应你的,会再找类似的钗子给你,可喜欢?”
“喜欢。”谢玉木然应着,心里却在盘算——
很久以前,他发现了皇宫有一支凤钗,与画像上母亲的钗子极其相似,他想拿回来,便大冬天里跪在满是鹅卵石的雪地上,主动去求盛长宁。
但盛长宁颠儿颠儿的将他扶了起来,给了他一方暖炉,用那支钗子吊着他,让他帮着做了许多事。
现在,他不想要钗子了,盛长宁却又千方百计的寻来,施舍似的搁在了他面前。
“喜欢就好,朕给你的东西可得好好收着。”盛长宁端着架子,居高临下的瞧他:“可千万不要赏了旁人,白耽误朕一颗真心。”
“是。”谢玉懒得同他讲,逆来顺受的应着。
许是天近黄昏,外面的人少了,也让小皇帝更多了几分胆子。
他屏退了夏公公,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忽然道:“朕听闻前些天你小倌都养到贡院里去了,日子过得很是潇洒,御林军听着过好几声。”
谢玉瞳孔一缩,道:“已经处理干净了,不劳陛下费心。”
“哈哈,朕倒是不费心,就是替以前那个……霍什么寒来着,不值。”
盛长宁的语气越发阴狠起来:“这些年,朕明里暗里,没少对你好。”
“朕以为,你一再拒绝,是念着霍寒,念着那小子以前待你的好,不肯接受新人,可是……”帝王眼眸一厉,骤然捏紧了茶盏:“朕错了!”
他转眸,目光盯上谢玉:“大!错!特!错!”
生病是件极其耗力气的事,就比如谢玉已经连续一个月没好好吃饭,夜里只睡一两个时辰了。
现下察觉到了危险,握紧双拳,却使不上力。
盛长宁往前走了一步,明金龙袍摆动,气势莫名唬人。
谢玉下意识退了一步,听他道:“你前些日子养书店老板,这些日子养歌姬小倌,你不是对男人没兴趣,你是对朕没兴趣!”
他的声音有些大。
但君臣有别,臣权君授,谢玉依然在往后退着。
很快就被逼到了门口,退无可退。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虚浮的指节渐渐扣紧门框,唇色有些白。
“可是为什么?是朕待你不好吗?”盛长宁气急:“是朕,在你奄奄一息的时候给你送药!是朕,解了你的禁足放你出谢府!是朕,许你权势地位,许你无上荣耀!”
“怀瑾啊。”
忽然的一个称呼,听的谢玉浑身不适,他有些烦躁,躁意席卷全身,腿都有些站不住。
阴沉沉的情绪急剧变化,他听到盛长宁说:“朕可以送你入东厂,也可以纳你入后宫。”
“文武百官都会感激朕,收了你的利爪。”
咯噔!
心脏猛然一沉,肩膀被扣住,谢玉别开盛长宁的目光,因为发病,额角出了一层薄汗。
崩溃边缘的情绪折磨着谢玉,让他看上去像个任人摆弄的木偶,毫无还手之力。
可他还是笑了。
低低笑着,音色发哑:“陛下,喜欢我。”
他直接脱口:“我知道,陛下原本是看中我,想让我做上面那个。”
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盛长宁指节微抖,眸中戾色更甚。
“可是陛下,微臣现在无心无力,只能在下了,您打小便武艺不精,若是真霸王硬上弓,按的住臣吗?”
盛长宁咬牙,听他继续讥讽:“还是说,一个求神拜佛的皇帝,要下作到对我用药,或是……找几个人按住我,顺便让他们欣赏一下陛下您的'英姿'……嗯……”
一瞬间,盛长宁手劲儿流转,狠狠掐住了谢玉的脖子。
“砰”的一声,谢玉身体后仰,头被撞到了门上。
白发散落,被掐的狠了,嘴唇都有些发紫。
喉头腥甜,像是有什么味道翻了上来,可他依旧在笑:“陛下要杀我?”
声音微弱,像是努力从喉咙里挤出来:“如今太后掌权,连锦衣卫都管着,西厂不景气,毫无威慑力,陛下全靠东厂的情报网震慑权威……嗯……”
谢玉猛然一张口,像是要窒息,可他还是保持着笑容,继续说话。
怕吗?
怕。
可是怕有什么用?
不如直直对上敌人,挑弄他,撕碎他……
便是同归于尽,也算畅快。
“陛下前些日子,为我得罪了杜贵妃,如今弃了我,您舍得我?”
“您要杀我吗?您敢杀我吗?”
盛长宁的手开始抖,他是靠着谢玉和女人,才能不被太后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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