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舌[重生](123)
“嗯,那是自然。他不说也是好事。”祁谟深以为然,想必那银两必定数目不小,否则也不会瞒住,若是一口气说了,叫这些还没长大的小子们听了必定要吓住,就没有念想了,“若是不赎兰,会怎样?”
廖晓拂的语气和眼神同时凝住了,从没人问过他这个,只觉出太子的样子又可气又可笑:“这,哪儿有太监……哪里有太监不赎兰的。那宝贝割下来,就要用药汁子泡起来,用油布裹好,再放进盛米的器具里,末了挂在檐梁上,称作‘高升’,就是叫去势之人进了宫能步步升官,早日攒齐银两。殿下可曾听过宫中有续命一说,就是指没赎兰的公公连死都不敢呢……六哥说身子不全,那些人就不敢。要不投胎也做不成人,要入畜生道,还是个……还是个雌兽……奴才这辈子当不成个齐全的男子,兽类就兽类吧,那、那也不能当个雌的,六哥说了,当了雌兽就得大着肚子,整年下小崽儿……那得多疼啊。”
“好好好,赎,赎回来,往后拂儿和孤一起投胎去,投到比邻两家,自小两家交好,结为亲家。”祁谟哭笑不得的,看来这又是陈鸳胡讲了一气,却不想叫拂儿记在心底,成了个不敢想的噩梦,“明日到了城郊,拂儿就先去小凉庄与你那两位师哥汇合,待胤城安定下来,孤再接你回去。”
好似早已猜着太子会这样安排,廖晓拂没直接应下,而是问起了旁的事来:“那……宫中的事,殿下可否安排妥当了?殿下曾说,若攻城门要靠四殿下,若破宫墙要借刀杀人,可是要借大皇子之手了?”
“自然,他若信父皇有意传位于麟儿,也该坐不住,该动手了。”祁谟笃定地笑道,除了万事具备,更是因为他对大皇子的性子了如指掌。
“殿下筹事自然是好的,可万一大皇子不信呢?”廖晓拂突然问起来,只见太子笑得更笃定了,摸摸他的额发,说道:“拂儿担忧得是,可你别忘了孤在宫里还有一人。若此人出马,大皇子他信也就信了,不信也得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祝大家春节快乐!狗年吉祥!天天开心!阖家幸福!!!最近豆豆在家陪母后烫头发、买菜、做家务、洗窗帘……变成了隔日更,等过了年,会慢慢恢复频率的!给大家拜年啦!!!
陈鸳:全司顶顶好看的我给大家拜年啦!
太子:你给我站住!别以为你引开了御林孤就不拿你是问了!是不是你编故事吓唬拂儿来着!
陈鸳:啥故事?我编的太多了,太子你给点儿提示。
太子:就是不赎兰就投不了胎那个事!荒谬!
陈鸳:诶,司里的人都这么说,哪儿就是我编的啊!再说,你敢说你没有幻想老九大个肚子生小皇子这种荒谬之事吗!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敢说……
太子:兄弟,你我借一步说话!
第 136 章、第一百三十六章
午时已过一刻, 天气转热, 连鸟儿都耐不住躁动,飞上柳条, 随暖风拂叶啾啾啼鸣。水面被风儿撩起渐层的涟漪, 将误落入水的窄细叶条送至更深的湖心去了。只是湖下静了一冬的锦鲤被暖风唤上了水面, 吐出水泡来,将罗列的水纹打乱, 激起一圈圈的水花, 扰了清净。
只不过这样一番好景致,落在大皇子的眼目里就不是那么可心了。更别说宫里风声四起, 都说安婕妤这一胎还未怀上就有钦天监参透天象, 断下一个帝星的命定, 这样一来想必生下的皇子就是盛世之君了。
刚从惊麟宫出来,与母妃商讨下策过后更是心中郁结,祁顾带着侍从走过池边,被树上的鸟儿吵得焦头烂额, 吩咐几个小公明日起在宫中角落洒些毒饵, 叫吵闹的鸟儿毒死过半, 还些清净。
“诶!”一人自转角而来,莽撞地撞上了给大皇子提灯的奴才,怀里的画卷掉了一地,“诶诶,失礼,失礼, 邺某走得太急,公公莫怪,公公莫怪!”
祁顾听见动静,抬眼望去,只见一人身袭白衣,竟是宫中传说笔下如神的翩翩画仙邺浅,免不得多看了两眼。只是这一看就看见了不得了的物件。
大皇子自小见过的宝物无数,自然认识从邺浅怀里跌出来的冷金笺,一下脸色就不好看了:“我还当是何人莽撞,原是邺画师啊。”
邺浅正将卷卷画轴拾起来往袖子里塞,一听大皇子朝自己走近了,连忙拱手礼拜:“微臣邺某见过大殿下,是邺某有眼无珠了,走得急便撞上了大皇子的阵仗。还请殿下勿怪。”
祁顾冷冷笑了笑,眼中神色一冰到了底似的,竟舍得亲自弯下腰,帮邺浅拾起一卷画轴来:“不怪邺画师有眼无珠,只是你这步伐太过慌乱,才撞上了我的人。不知邺画师是急着去哪儿当职?”
“回大殿下,邺某刚从翰林画院而来,正是听从皇后娘娘的令,赶往凤鸾宫给安婕妤作像。”邺浅见皇子弯腰了,自己的腰也就不敢直起来,但言谈举止中仍有不卑不亢的仙风之姿。
“给安婕妤作像?”祁顾又是一笑,只不过笑中藏刀,叫人周身忍不住生寒气,犹如面前盘踞着一条青叶毒蛇,吐着信子,随时要咬上一口。只见大皇子伸手将画轴的纸捻了一把,问道:“安婕妤快要到好日子了,按理说此时作画像也不是不可。女子嘛,大多爱好容颜常驻,谁人都想将每日的好颜色留在画中,久久不去,只是邺画师你好大的胆子啊,竟然敢明知故犯,还编出这等谎话来蒙混于我?就不信……就不信我叫你今夜命丧府邸吗?”
“臣不敢!”邺浅听了立即站如直松,步履慌乱起来,向前一步跪道:“微臣不知自己犯了何错,还请大殿下直言!但所说之事千真万确,若大殿下不信即可派人前去凤鸾宫一问!”
“我又没说真要取你性命。起来说话。”祁顾从来不曾在宫里明目张胆恐吓臣子,若不是近来毒火攻心也不至于宣之于口,额角青筋突兀,双拳紧握,“你可知冷金笺极其罕见,只因薄薄的纸面中镶嵌着满满一层金银粉,纸张纯白细腻还能做到光而不滑,透而弥光,画上之像能做到百年不腐,百折不损,实属难得的宝贝。只是冷金笺向来只能给君王作像,还真轮不到她区区一个婕妤。你给我好好说说,这冷金笺,你是如何从画院取出来的,又是要用到何处去?”
大皇子这样问也不是没有先例,宫里每年清点库屋,当属翰林纰漏最多。只因宫里贵人们的笔墨比珠玉值钱,流出去的字迹一样样都是万金之数。私自流通宫里的笔墨更是砍头的大罪,可即便是这样,仍旧有不怕死的奴才往外送墨宝,从中抽拿油水。
“这……臣当真无错,还请大殿下明察!”邺浅不敢抬头,却字字铿锵有力。这一下倒是把祁顾听糊涂了,敢拿冷金笺还说无错,这东西碰一下都是烧身大祸,故而嗤笑一声,喝道:“好啊,那邺画师倒是说说看,这冷金笺所用何处?”
邺浅听了一愣,一反方才语直气状的常态,嗫嚅道:“这……这冷金笺……这冷金笺……”
“你说就是,结巴什么!”
“回大殿下,臣……微臣职位卑微,不敢直说!”只见邺浅垂着头却抬起眉毛,用眼暗示大皇子,大皇子便挥手散去身边的随从,这才听邺浅娓娓道来:“回大殿下,这事确实蹊跷……臣不敢直说,更是怕大殿下心里起了什么不好的疑思,这就不是微臣能担待的了……”
“叫你说,你说便是,吐吐吞吞的!”眼瞧平日里稳如泰山的人在自己面前慌了手脚,冷汗顺着鬓发一个劲儿地下淌,祁顾更是火上心头,催促道。
邺浅再三确定周围的侍从都退下去了,眼睛眨了眨,俯下头低语道:“回大殿下,这给安婕妤作像确实是皇后娘娘的主意,可这冷金笺确实圣上的旨意,若没有皇上的口谕,库屋里如何能取出冷金笺来啊!这不是砍头的大罪吗?”
“是我父皇的主意?”一丝不妙的预感自祁顾心头滑过,于是精明地旁击侧敲起来:“是我父皇要作像?”
邺浅见大皇子快要上钩,举动中皆是满满的慎重,抖了抖袖口的布料,摇头回道:“若是圣上要做像,微臣有何不敢直说的,这冷金笺是皇上特特命人从库屋取出的,就是为了先存在凤鸾宫的地方里,到了小皇子落地那日,便命微臣留小皇子画像,以备……以备往后……”
这话用不着邺浅说完,大皇子也听出端倪,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当真是父皇给安婕妤肚子里的皇子留下的。先有麒麟玉坠,后又有冷金笺相备,他就算再想装作一概不知也装不下去了。
“殿下?”邺浅见势好就收,戏演七分足,剩下的三分叫大皇子自己体会去,“殿下若是无事,那还请叫微臣先往凤鸾宫去,如今安婕妤胎动不安,说不准哪日就诞下皇子来了。”
“嗯,去吧,别耽误了时辰。”祁顾将手挥了挥,不耐烦将人遣走了。邺画师拾好了画轴,朝凤鸾宫而去,唇边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胤城城郊。
车室里,廖晓拂听了不禁咂舌,捧着脸惊呼道:“殿下竟叫皇后娘娘伙同邺画师作假?”
“诶,什么叫伙同?你这张小嘴能不能说些好听的。好歹那也是大昭的皇后,是孤的母后,也是你将来的母后,怎么能用伙同二字呢?至多也就是个合谋而已。”祁谟说话间也没停下手中的活计,给小福子剥着新鲜的杏仁,“来,张嘴。”
“啊……”廖晓拂听话地哈开小嘴,等太子剥杏仁放进嘴里,睫毛眨得飞快,像两面小扇,“那冷金笺,当真这么金贵?”
“那当然金贵了,难道你在钟鼓司没听过纸比油贵这一说吗?自来翰林用云母笺,君主或帝王之后才能用上冷金笺。云母笺是以云母相嵌,冷金笺可是真金白银削成了粉末打进去的,又按照尺寸不同,分成上、中、下三品。纸张若是制得尺寸大,那便更金贵了,若是给帝王作像,需用一整张冷金笺,恐怕整个皇宫里也就那么几张,再得又需二年。就连孤也只有封了太子那年用上过一次,画像还在母后宫里呢。母后又将那画找画师临摹一副,送入太师府里,送给了外祖父。”祁谟往小福子口中塞了一颗杏仁,见他并未细尝,嚼了嚼就咽下去了,再唤他张嘴,小福子就张得勉强了。嗯,原是不爱吃杏仁。于是从点心匣子里取出新鲜的南瓜子来,嗑开一颗,又道:“来,拂儿张嘴。”
杏仁微苦,廖晓拂自然不太喜欢,只在舌尖过了过味道就赶紧咽下去了。这回见太子给嗑瓜子,小嘴儿又哈着张开了。南瓜子晒得香,吃下去又有嚼头,廖晓拂咽下去有些意犹未尽,心里却装满了事:“殿下今日就能赶到小凉庄子了吧?奴才也想好了,若是跟着殿下进城,兴许还要碍着殿下手脚,误了殿下的事。奴才不是不识抬举的,知道自己没有苏大人一身好本领,就在庄子里和师哥们等着。算着日子,杨参将与张大人兴许已经碰头了,我也好久没见师哥了,昨夜梦见师哥好几回,心里头怪挂念的。还望殿下大事快快定下,我也能进宫给师父磕个头去。”
“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祁谟不愿叫小福子费心神,又磕了一颗南瓜子,还未等自己说话,小福子就哈着小口等着了,嗯,这回祁谟心中有了数,杏仁不爱吃,爱吃南瓜子。两人正吃着好呢,只听外头一阵慌乱,马车也停了。
“报!”车帘被人一把掀开,外面掌缰绳的人跪下大道:“禀殿下,远处有人独身骑马而来,已被拦下了,呈上名为江文成!”
“师哥!是奴才的师哥!殿下莫要杀他!”廖晓拂惊呼一声,笑着站了起来。竟是师哥来了,看来苏家兵已备好了接应。
凤鸾宫里,王过福拿着太师府送进来的手信,等着皇后娘娘发落。谁也想不到四皇子拿着太子的玉令腰牌竟要入城来涉险,这时候还不跑得远远的,还往宫里跑。昨日就叫人送入密信一封,叫母后将胤城守卫换成自己的人,不求城门大开,只求能入胤城。可这看在王过福眼里就是大为不妙,他是看着太子长大的,对四殿下并不熟识,只是救过一回便再无谋面。如今那孩子长成了什么模样、什么心性,他也是一概不知,但从这手信来看,此人并非太子那般善类啊。
“娘娘,四殿下执意入城,老奴看着不妥啊。”王过福也是陪着赵皇后长大的家生小厮,什么都紧着大小姐思虑,“四殿下这不是逼娘娘呢吗?这什么时候了,他还不知道避一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