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先生今天又跑了(14)
没多会儿玉清就炒好了三道菜,等菜都做好,一旁小灶上提前炖的汤也差不多了。
玉清先回去卧房脱了外袍,解开布巾,又换一身熏过香的干净衣裳,洗了手和脸,重新梳了头发,确认身上闻不见油烟味这才出了房门。
小厮已经在外间的桌上摆好了饭菜和碗筷,酒也备好了。
莫辰望着梳洗好,依旧干净清爽的玉清,又看看举起筷子偷偷吃了一口菜的白妍芷,顿时觉得这姑娘和玉清一比真是个糙汉子。
傅先生失踪
“之前玉清两次遇难,幸得莫岛主和白姑娘相救,今日略备薄酒,谢谢二位救命之恩。”玉清举杯敬莫辰和白妍芷。
白妍芷和莫辰都客气了几句,三人喝了几杯酒,拿起筷子吃菜。
玉清的厨艺虽然比不上墨仙居的厨子的厨艺,但对于一位锦衣玉食久了的大小姐,和一个从小不挑食的莫岛主来说,也算新鲜的味道,两人吃得倒是赞不绝口。
三人边吃着边闲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战陇山》。
白妍芷道:“从你们来,我每个月都去看你们的戏,到现在数起来,还是最喜欢《战陇山》,里面的将军夫人简直就是我的人生目标!”
莫辰好奇地问:“怎样的目标?”
白妍芷一脸向往:“以后同我夫君一起上战场,做一个女中豪杰的巾帼英雄!”
莫辰忍不住笑了:“你怎么就知道你未来的夫君是个将军呢?”
白妍芷想了想,道:“不是也没有关系啊,若是个江湖侠士也不错,我就陪他一起仗剑江湖快意恩仇!”
莫辰继续打击:“那万一是个我这样,天天窝在岛上练剑,一点都不仗剑江湖快意恩仇的呢?”
白大小姐微微一怔,红了脸颊:“每日赏赏湖景,逛逛白安城,听听戏,这种日子,想想也不错……”
莫辰没听出来白妍芷的画外音,问道:“你们想知道我向往什么样的生活吗?”
白妍芷问:“什么样的生活?”
莫辰一挥手:“有酒、有剑、有兄弟、有傅先生!”
玉清看白妍芷的表情一瞬间有些失落,他正要开口点莫辰一下,就听见白妍芷道:“傅先生?他不是去京城了么?”
莫辰笑了:“去了也是要回来的,陌尘岛才是他的家呢。”
白妍芷自顾自喝了一杯酒,放下酒杯道:“恐怕不是吧,傅先生的志向并不在白安城。”
玉清跟着点头赞同道:“傅先生能写得出《战陇山》那样胸怀家国的戏本,这样的人胸襟必然宽广,志向必然远大,白安城怕是盛不下的。”
莫辰抿起嘴唇,道:“傅先生说了要回的,就会回来,他从不说谎。”
白妍芷张了张口,像是想要辩驳,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气氛瞬间有些僵了,玉清看了看二人,试图缓和气氛,他起身道:“现在也吃得差不多了,不如我给你们唱一段战陇山的选段?”
莫辰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随口接了一句:“说起来傅先生还教我唱过一段呢!”
玉清问了是哪一段,问了之后干脆去取了琴,亲自拉琴与莫辰搭着唱了一段战陇山。
莫辰才学一日的唱段,唱出来韵味不足,还总跟不上琴声。玉清又教了好一会儿,白妍芷也跟着学了一段。
最后以莫辰分别和玉清、白妍芷各自搭了一段戏,作为今晚的落幕。
*
八月十七,莫辰正式开始闭关。
闭关的地方是陌尘岛上最中心一个岛中岛,岛上只有一间屋子,屋子里除了一张床铺,一张桌椅和一些书本纸笔,就没有其他多余的摆设了。
莫辰从高师伯那里请来了陌尘岛只有岛主才能修习的剑谱和心法,徐小良划着船送莫辰上岛。
走的时候徐小良十分不舍,说了许多关切的话,听得莫辰没忍住,一巴掌拍在徐小良的后脑勺上。
“别装了,哪年我闭关你不是玩得像只野狗一样欢腾,去年有一日还忘了给我送饭,害得我饿了一天的肚子!”莫辰戳着徐小良的脑袋瓜,“今年若敢饿了我一顿,我就立刻禀报高师伯,打你一顿鞭子,看你还敢不敢!”
“不敢不敢!”徐小良自己捏着两只耳朵求饶,“今年一定尽心服侍岛主!”
“行了,滚蛋吧。”莫辰站在岸边,望着跳上船的徐小良,“你记住了,但凡有傅先生的信,你都给我偷偷带来!知道了么?”
徐小良挥挥手道别:“知道啦,岛主快进去啦,别送我了!”
“呸!谁送你个小兔崽子了?!”莫辰骂了一句,拿着两本书和一把剑走进了空旷的屋内。
屋子早已打扫得一尘不染,莫辰放下书和剑,席地坐下,翻开内功心法的书,一面翻一面忍不住道:“我去年看到哪里来着?这一页?不对……这一页?好像也不对……算了,还是从头看吧。”
这天莫辰看了一下午的内功心法,把之前修习的都复习一遍,然后又回顾了前面的剑法,等复习完旧的剑法心法,便丢下书去了桌子旁。
莫辰研了磨,铺开信纸,提笔给傅楚希写了一封信。信的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总结起来其实也就一两句——我开始闭关了,你何时回来记得告诉我。另,昨日同玉清学了几句戏。
然而十天过去……半月过去……
傅楚希依旧没有回信。
每次徐小良来,都冲莫辰摇头,这让莫辰很是着急,他一连几天每天写一封信,写得徐小良直抱怨送信的人都走了,连鸽子都不够用了。
眼看着一个月时间就快过去,傅楚希还是没有回信,莫辰便让徐小良叫马堂主派了人去京城要求亲自将信送到傅楚希手上,结果那人等了几日都不见傅楚希露面。
莫辰每日等消息等得心急如焚,想要出去亲自寻找傅楚希,却因为新剑法没有炼成,内功心法也没有更上一层而无法出关。但又因为记挂傅楚希的事情,使得修习新剑法的进度十分缓慢,出关更是遥遥无期。
当一个半月的时间过去,莫辰总算忍不住了,命马堂主派出所有能派的人,全力追查傅楚希的下落。
几天后,京城的每一条街道上,每个月茶馆、酒楼里,都多了不少常客。陌尘岛自家的酒楼、店铺上无一不挂上了联系暗号,然而直到十月底,傅先生还是没有消息。
*
天色微亮,街上的店铺都还没有开门,一辆辆马车从京城的各大高官贵人的府中驶出,去往一个方向——皇宫。
隶王府门前亮着灯,一辆马车自王府门口向宫门驶去。马车旁,是穿着一身黑衣骑着高头大马的青年。
一路上,马车缓缓而行。
突然,青年留意到路边一家首饰铺门口亮着两盏灯,他拉了拉缰绳,让马靠近路边行走,抬头见灯笼下方绘着了几笔勾出的简单山水,看着是个湖的样子。
青年夹了夹马腹,回到马车旁边。
“主子。”青年低声道。
马车内传来带着几丝倦意的声音:“何事?”
青年道:“今日街上这带标记灯笼的铺子又多了一家。”
车内人“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青年又问:“主子,看来他们找您是有急事,真不用去看看?”
车内人低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道:“杨琅,你有时间关心这些,不如今日就去同你那位王姑娘道个别,否则等圣旨一下,你我是否有命回京,还未可知啊……”
莫辰硬闯关
这一日,圣旨终于还是下了。
北狄入侵,敕令隶王带兵剿灭。
散朝时,不少官员都围着隶王一阵客套。但隶王自己清楚,这朝堂上分为三派,太子一众,安王一众,颖王一众,没有一个官员是站在他这边的。
回王府时天色已经大亮,城门也大开了,路上行人多了许多,京城热闹了起来。
路过那家悬着绘了湖景的酒楼时,隶王抬手撩起帘子,望向酒楼上头的红灯。
比昨日又多了一些记号,意味着十万火急。
然而他是知道的,陌尘岛现在并无人上门挑衅,算算日子也是莫辰闭关的时候,所谓的十万火急,恐怕只是因为陌尘岛丢了个傅楚希吧?
马车行过酒楼,隶王放下帘子。
这次征战若是顺利的话,回来时他必然会被卷入更大的风波之中,这陌尘岛恐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以后这世上,就只有傅玄初,再无傅楚希了。
只是,他恐怕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曾经在白安城度过一段自由自在的日子,这段日子里总有一爱笑的白衣少年相随,少年心性单纯,做事鲁莽,傻得可爱。
*
夜深,子时已过,隶王府内依旧亮着灯。
傅楚希坐在书房内,用一块布仔细而缓慢地擦拭着他的刀。
离开京城这几年,他都没有再练习刀法,不免有些生疏。趁着临行前,还是多练练的好。
“杨琅。”傅楚希想到什么,出声道。
“属下在。”一直守在一旁的杨琅上前一步道。
傅楚希吩咐:“陌尘岛的那些灯,以后就不用再管了。”
“是。”杨琅拱手道,顿了顿,他又道,“属下有一事不明。”
傅楚希道:“何事?”
杨琅道:“战场太危险了,您为什么不愿意留在京城,一定要故意设计,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呢?”
“如今时局混乱,京城是权利的中心,敌人太多。作为一个几乎被众人忘记的王爷,在这样的情况下,只会被人利用,成为别人布局的棋子。”傅楚希擦着刀,刀身映出他的面容,他勾起唇角道,“这种情况下,留在京城还不如赶赴战场,谋得些许功绩,等到回来时,手中便握有筹码。”
杨琅认真思考着傅楚希的话,点了点头。
傅楚希将擦好的刀插回刀鞘,看向跃动的灯火:“我以游历为名避了三年多,可最终还是回到了这摊浑水中。杨琅,日后你跟在我身边,行事要更加小心。如今现在京城有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隶王府,来不得半点差池。”
杨琅闻言,跪下道:“是,属下定会小心行事。”
*
马堂主很头疼。
他负责收集江湖情报,可是现在,自己岛上走失了一位财务总管,他几乎动用全部力量,竟都找不着。
而陌尘岛内,最后一次见到傅楚希的人,就只有去送东西的徐小良了。
为此,马堂主没少找徐小良问那日他们的对话,想从其中找寻到一点蛛丝马迹。
徐小良翻来覆去讲到口干舌燥,也没有找到半分有用的信息。
“要不你再想想,那天之后到回来之前,有没有在街上遇到过傅先生?”马堂主问。
徐小良要疯了:“真的没有,不信你问问跟我一起去的兄弟们!”
马堂主想了想,叹了口气道:“我们陌尘岛的眼线遍布江湖各处,但凡江湖门派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及时搜集汇报。除非……”
徐小良问:“除非什么?”
马堂主沉声道:“若是我们找不着,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被其他门派掳走,二是很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
徐小良吓得几乎要跳起来捂马堂主的嘴:“可千万不能是第二,若是傅先生死了,咱们岛主非得伤心殉情不可!”
马堂主很是不解:“殉情?”
徐小良连忙结束:“……我的意思是他们手足情深,很有可能为此伤心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