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先生今天又跑了(2)

　　傅楚希这才接过酒杯，慢条斯理地饮尽这杯美酒。
　　莫辰等得急了，又问：“叫什么？”
　　“做生意啊。”傅楚希笑道，“你一个岛主连做生意都不懂吗？”
　　“知道，但不懂啊！”莫辰说得义正言辞，“岛主的存在不就是吃喝玩乐，然后有人欺负上门就帮着打回去出出气吗？”
　　傅楚希这下是真无语了。
　　江湖七大门派，这陌尘岛就排在第七个，多年来江湖腥风血雨，七大门派榜单上换了一拨又一波，唯有陌尘岛的地位非常稳固，没下过榜单，却也从未往前挪动一名。
　　和莫辰不相识的时候，傅楚希还暗赞这陌尘岛懂得韬光养晦，不做招风大树。
　　如今看来，却是因为岛主从不着调。
　　莫辰喝着酒，想了一会儿：“也就是说，这是做生意，算不上养戏班捧戏子？”
　　傅楚希颔首。
　　“我怎么觉着都一样，有区别吗？”
　　“一个用来赚钱，一个只花钱不赚钱。”
　　“这样啊？你早说是赚钱的买卖我不就懂了？”
　　傅先生无语。
　　感情他之前是浪费口舌，白解释了半晌。
　　傅楚希办完正事，又被莫辰拉着陪他下了一盘棋。
　　莫辰才学棋不久，虽然兴趣正浓，但却是个臭棋篓子。也就傅楚希有耐心，能边下边教，让莫辰毁棋毁了不知道多少回。
　　一盘棋下完，已是傍晚。
　　傅楚希拿着账本出岛，回头时晚霞满天，映着桃花林中那个拿着一枚棋子发呆的白衣孤影，衬出了几分寂寥。
　　傅楚希心中生出许多感慨，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莫岛主摸索着一枚傅楚希用的白子，喜滋滋地想：今日比上次又多拖了一盏茶的功夫！
　　想到这心情就甚好，晚饭也多吃了两碗。
　　*
　　莫辰知道买戏班的事情不会顺利，果不其然在月中的早会上傅楚希才说出这件事，参与早会的一位长老、四位堂主、三个总管就齐齐投了反对票。
　　其实这三位总管是看得清形势的，知道傅先生是做生意的好材料，才来岛上两年陌尘岛的所有生意就只有盈利没有亏损，收入翻几番，看得武林中其他门派是一水的羡慕。
　　可无奈他们不敢和长老以及堂主做对，只能跟着反对。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傅楚希的口才那真是只要不动粗，谁在他面前都讨不到半分便宜。
　　莫辰更是知道，傅楚希是个讲道理的人。不仅大道理一堆，还有数不完的歪理。
　　果不其然，一番唇枪舌剑下来，长老和堂主们就落了下风，被傅楚希问得那叫一个哑口无言，一个个只能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若是其他人的提议，他们还能来个“比武较输赢”，可偏偏这傅先生是个不会武功的商人，最后只把崔长老给气得连声喊“姓傅的要祸我陌尘岛”。
　　莫辰吃着点心看热闹，心想你一个破岛就我一人守着，又不比皇帝的大好河山，有什么好祸祸的？
　　傅楚希倒是气定神闲，坐椅子上悠然地吹了吹茶水，瞥一眼旁边观战的莫辰，就见莫辰嘴里鼓囊囊地塞着糕点，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伸出来，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莫辰！”崔长老大喝。
　　莫辰正竖大拇指呢，连忙拢起袖子，吞下口中糕点。结果好死不死一口糕点噎在喉咙里，憋得连连捶胸，傅楚希快步上前将手中的茶盏递过去，莫辰就着他的手喝了好几口茶水才把喉咙里的糕点顺下去。
　　莫辰被噎得泪眼汪汪，边用袖子擦眼睛边道：“师叔请讲。”
　　崔长老见他那不成器的样子，刚才的话都不想再说了。
　　但左右莫辰是岛主，这事儿最终得他来做决定。
　　崔长老只能压着火：“买戏班这事，岛主想来也是觉得不妥的吧？！”

　　陌尘岛早会

　　崔长老知道，当年新规矩刚立的时候，莫辰就被他师父暴打一顿。那天他还是在场的，想他这师侄一向尊师重道，应该不会违背他师父的这条规矩。
　　“妥，有什么不妥的？”莫辰早已被傅楚希说服，这会儿清了清嗓子，“傅先生都说了嘛，但这养戏班和买戏班，还是有区别的。就好像咱们陌尘岛不让进女眷，但是没说不让娶妻是一个道理。”
　　崔长老一想到他那悍妻，更是气得眉毛横竖：“有个毛区别！”
　　“一个用来赚钱，一个只花钱不赚钱嘛。”莫岛主笑眯眯地感叹，“这么简单的道理，崔长老都想不明白？”
　　“你！”崔长老气结，“看来我这个师叔你已经不放在眼里了！”
　　莫辰连忙摆手：“不敢不敢。”
　　“你不敢？！我看你胆子大得很！我这个师叔的话你是不听了，”崔长老愤然离去，“我倒要看你师伯的话，你听不听！”
　　莫辰笑容立刻僵住，可是掌管岛上规矩的高师伯啊！他老人家生气起来，可是会亲自抡起鞭子打人的！
　　想要叫住师叔，但莫辰又心知肚明，除非他遂了师叔心意不准买这个戏班，否则他这个混蛋师叔还是会去师伯那里告状！
　　莫辰蹙眉，这戏班的事情他早就答应了傅先生，难不成要对傅先生食言？
　　那还不如打他一顿鞭子呢！
　　莫辰在其他人同情的目光中无比淡定道：“今天这早会就开到这，都散了吧。”
　　等他们要踏出屋子，莫辰又道：“有句话我要先撂下，傅先生买戏班是我批准的，账我也是看了的，出了这道门，谁若因此为难傅先生，就别怪我不近人情了。”
　　四位堂主三位总管连连称是，莫辰这才放他们走了。
　　等只剩下傅楚希了，莫辰才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唉声叹气地看向一旁的小厮：“给老子拿酒来，快去！老子要借酒浇愁！”
　　徐小良劝道：“岛主您还是别喝了，这崔长老可是去找高长老了，一会儿高长老准得喊你去问话！”
　　“所以老子才要借酒浇愁啊！”莫辰愤愤。
　　“让莫长老知道你一大早喝酒，只会多打你一顿！”小厮翻了个白眼。
　　“滚蛋！老子才是岛主！”莫岛主哀号。
　　小厮真的滚了，临滚前还给了莫辰一个同情的眼神。
　　“傅先生，咱们下盘棋吧？”莫岛主看向傅楚希。
　　傅楚希站起身，理了理袖子。
　　“不下了，今日他们搭戏台，我去看看。”
　　“那看完他们搭戏台，回来陪我下盘棋？”
　　“今日不得空。陈家班傍晚就到，我在家中给他们设宴洗尘。”
　　“那我也去！”
　　傅楚希微微一笑：“随你。”
　　莫辰正要高兴，傅楚希下一句就一盆冷水把他浇得透心凉。
　　“等你从高长老那里回来，若还有兴致，随时欢迎。”
　　傅楚希这句话戳中莫辰痛处，他顿时就什么兴致都没了。
　　等傅楚希也走了，莫辰的时间就更难熬了，一会儿就让小厮去高师伯的院子看看，看他崔师叔的状告完了没。
　　好不容易熬到崔师叔从高师伯的院子走了，莫辰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等着高师伯叫他过去训话。
　　结果一直等到夜半三更，高师伯的院子都熄了灯，也没见有人喊他……
　　*
　　当陌尘岛的桃花开始落了的时候，天就真的热了起来。
　　按照陌尘岛无数规矩中的一条，每三年岛主就得在中秋之后闭关三个月到半年时间，专心修习门派功法，今年就是第三年。算算还有三个多月就该闭关了。
　　一想到闭关那么久都见不到傅楚希，莫辰就越发珍惜每天醒着的时间。从每日卯时起床改成了寅时一过就起了，起来先洗把脸，然后就去院子里练功。
　　一连几天，莫辰早早练完功，冲了澡换身衣服，带上小厮出岛吃早饭。
　　吃了七八天之后，傅楚希快要疯了。
　　他每天晚上快丑时才睡，巳时方起，每月也就陌尘岛早会的三天会起得早些。
　　结果这阵子莫岛主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每天辰时不到就已经到了他这里，让小厮去厨房催早饭他自己则跑来敲他的房门叫他起身。
　　后来傅楚希便让厨房给他备了早饭，然后将自己的院门上了锁，只留一把钥匙在他自己手里，但谁料人家莫岛主一个轻功就翻到院子里来，准时准点地敲响他的房门。
　　莫辰敲完门，心情甚好地贴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傅楚希揉着太阳穴，应道：“起了起了！”
　　“那你快些，厨房说今天早饭都已经准备好了。”莫辰催促。
　　听见傅楚希嗯了一声，莫辰这才翻了墙，去外面等着。
　　傅楚希起了床，闭着眼在下人的伺候下穿好了衣服鞋袜，又漱口洗脸，等收拾妥当去花厅，莫辰已经坐在桌边等着了。
　　桌上热气腾腾的粥和馒头，配着精致的小菜。
　　莫辰见傅楚希来了，便笑着道：“傅先生早啊！”
　　“早。”傅楚希扯了扯嘴角，心情不甚好。
　　傅楚希撩袍坐下来，徐小良就上前盛粥。
　　“傅先生昨日是不是又晚睡了？这晚睡伤身，以后还是早些睡得好。”傅楚希早些睡，他就能再早些过来！
　　傅楚希没搭理他这句，他先是理了理袖子，这才看向莫辰:“你下午可有空？”
　　“有空！当然有空！”莫辰每天在岛上除了练功和听其他总管汇报工作，也没有什么其他事情要做，更何况傅楚希开口，就算有事也得没事。
　　“傅先生下午找我有事？”莫辰笑出一口白牙。
　　“陈家班开始演出之后你还没去看过吧？下午我给你留个最好的位置，带你去看戏。”傅楚希说话的时候，看向莫辰，眼睛里满是笑意。
　　“好啊！”莫辰一听就兴奋起来，“我还没看过戏呢！看戏有什么讲究？我是不是要换一身衣裳？看起来就特别读书人的那种？”
　　傅楚希端起粥，看了莫辰几眼。莫辰穿着他素来爱穿的白袍，头发用银簪束起，再加上一张白净的脸，看起来也就是个少年模样。
　　“回去换一身，看着老成稳重的。”傅楚希说。
　　莫辰连连点头，匆匆吃完早餐就带着小厮走了。
　　傅楚希还没吃几口，放下碗，回去睡回笼觉去。
　　临睡之前让府里的管家去城西的白家告诉白家当家大少爷白梓睿。说是上回他托自己给他妹妹白妍芷觅个如意郎君的事，有眉目了，让他下午带着妹妹一同去戏园子看戏去。
　　*
　　莫辰兴高采烈地回到岛上，翻箱倒柜了半晌，也没找出一件合心意的衣裳来。
　　在莫辰心中，老城稳重的至少得是傅楚希那种广袖长袍。可他一个江湖人，每天舞刀弄枪的，压根就没那些累赘的衣服。
　　最终选了身墨绿色的袍子，袍子依旧是窄袖，系上多宝腰带，头发用银冠束起，再在腰带上系上香囊和玉坠，倒也有一番翩翩公子的模样。
　　换了身衣裳，莫辰就立刻去找傅楚希。
　　傅楚希多睡了两个时辰，睡得饱足之后整个人也有了精神，同莫辰一起吃了午饭，又坐着喝茶闲聊了片刻，就带着莫辰出了门。

　　带你去看戏

　　白安城素来热闹，而这阵子陈家班的到来，使得白安城里更是熙熙攘攘都是人，不少是从其他地方赶来，就为了看白安城陌广园里陈家班的戏。
　　陌广园距离傅楚希的住处不远，走过去也就一会儿的功夫。
　　陌广园用的院子以前也是个戏园子，后来戏班子散了，这楼就空了下来，莫辰猜测也许那会儿傅楚希就窥见了商机，把陈家班给弄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