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先生今天又跑了(17)
白梓睿脊背绷得笔直,他的手心沁出汗,他抬眼望向莫辰:“你们不是一路人,傅先生是要做大事的人,从他离开的那刻起,他就已经决定不再回白安城。这里的一切,包括你,都将成为他再也不会向旁人提起的过去!否则,他怎么会将这五年契约还给你?”
白梓睿的话如刀一般伤人。最让莫辰感到难受的,是白梓睿竟然连他和傅楚希之间的五年契约都告诉了他。
“当真不说?”莫辰手中的剑身往前送了一分,剑锋带着警告划破白梓睿的皮肉,一丝鲜血从伤口慢慢渗出。
“莫辰!你疯了吗?”白妍芷见莫辰真的划破白梓睿脖子,扑上来抓住了莫辰的手腕,“你当真要杀了我大哥吗?!”
莫辰盯着白梓睿道:“那就要看你大哥是认为命重要,还是保守这个秘密更重要!”
莫辰话音才刚落,手臂就被用力推开,剑锋被离开白梓睿的脖颈。紧接着手腕一痛,白妍芷狠狠地咬住了莫辰的手腕。
鲜血顺着手腕低落,莫辰没有闪躲,他只是将握剑的指尖一松,然后左手已经抓住了剑柄,剑锋在半空划了一个圈再次指向白梓睿。然而这次,白妍芷先一步挡在白梓睿面前。
莫辰没想到白妍芷会以身挡剑,他一怔,迅速将剑收回,才不至于划开她的脖子。
见他终于收剑,白妍芷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她站起身扬起手狠狠地给了莫辰一巴掌。
“你算什么江湖大侠?算什么英雄好汉?!”白妍芷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她指着莫辰鼻子骂道,“是傅先生不让我大哥告诉你他的下落,我大哥只是信守承诺,你们江湖大侠就是这么对待一个重信重义的人吗?还是说你们的惩恶扬善通通都是狗屁!只不过打着惩恶扬善的旗号随心所欲地做着自己想做的坏事!我真是看错你了!”
莫辰默默地将剑插回剑鞘,他看出来了,白梓睿即便是死也不会透露傅楚希的去向。
至于挨了白妍芷那一巴掌,便当是还他伤了白梓睿的那一剑。
“我会找到傅先生的。”莫辰转身向门口走去。
现在知道从何处下手,一会儿就让马堂主调集城内陌尘岛弟子,每日蹲守在白府宅院外面,盯住每一个出入的人。既然白梓睿和傅楚希还一直保持书信联系,顺藤摸瓜,总能找到傅楚希。
“我劝你不要白费心思,即便你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不会见你的。”白梓睿道。
莫辰像是没有听到,他走出了书房,在一片飞雪中离开了白府。
老道指迷津
白府外面不远就是街市,这会儿各家各户差不多刚吃完晚饭,正是出来热闹的时候。
雪还在下,路上行人太多,骑马也走不了多快。莫辰便牵着马往马堂主家的方向走去。
道路两旁是支着摊子卖灯笼、卖驱邪面具,和卖其他小孩的玩具,女人的首饰胭脂之类的摊贩。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笑声,大人们猜灯谜时的喝彩声……
白安城今夜无比热闹,然而这份热闹却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出了闹市的街道,行人顿时少了许多,周围只有零星几个摊贩还在。
一个支起布棚的面摊下竖着一面算命幡,上面写着“铁口神算”,一个老道坐在旗子下面,口中念念有词:“占卜算卦,寻人问事,铁口神算,从无虚言。”
莫辰本来已经要走过卦摊,听见“寻人”二字,又回过头看一眼,最终回身在老道面前坐下。
“公子可是要算卦?”老道笑问。
“是,我想——”莫辰看向老道,突然觉得老道很眼熟,仔细打量了几眼终于认了出来,“你不是茶楼里那个说书人吗?什么时候成了算命道士?”
老道讪笑:“讨个生活,总要赚点钱糊口不是?”
在茶馆听他调侃陌尘岛主,这会儿自己竟然还找上门,找一个说书人算命。莫辰顿时觉得自己坐下来同他说话简直就是一件荒唐至极的事,他二话不说就起身离开。
老道连忙叫住他:“公子等等,公子可是要寻人?”
莫辰冷哼一声,没好气道:“我若说不是,你接着就要我是不是要问事了吧?”
老道摸了摸颌下胡子,笑道:“公子要寻之人,可是一位男子?”
莫辰讥讽道:“不是男子就是女子,总有让你蒙对的时候。”说完,转身走了。
身后,老道眯起眼睛笑:“贫道听闻,最近陌尘岛丢了一位财务总管……”
莫辰想问老道怎么会知道,但转念一想,这老道还是说书人的时候,就知道很多江湖秘闻的,虽说有正确的不正确的,但是他那里的消息总比别处要多,兴许他还真的知道傅楚希的下落……
“道长,我寻人。”莫辰在卦摊前重新坐下,他将身上的钱袋解下,直接放在卦摊上:“我要寻的人就是陌尘岛财务总管傅楚希。至于我,便是你口中那个输了又输的陌尘岛主。”
老道拿起钱袋,掂了掂,笑眯了眼睛:“莫岛主请放心,贫道这就给你好好算上一算。”
老道闭目,口中念念有词,一手执着拂尘,一手掐指,过了片刻,他睁开眼睛,抬手一指:“莫岛主要寻人,需往关外去。”
“关外?”莫辰蹙眉,“你是说傅先生去了关外?”
老道也不回答,又嘱咐道:“不过莫岛主路上要小心些,如今两国在嵩州交战,这天下,不太平哦。”
“你是让我去嵩州寻他?”莫辰问。
老道笑眯眯地望着莫辰,也不说是或不是。
莫辰盯着老道看了会儿,将信将疑地问道:“准吗?”
老道用拂尘指向算命幡:“铁口神算,从无虚言。”
莫辰半信半疑,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找找看,万一呢?
莫辰谢了老道,骑上马继续去往朱堂主家。
老道坐在卦摊后面,望着莫辰远去的身影,摸着胡须笑道:“玄初,这回为师可是给你找了个好帮手啊……”
*
莫辰原本的打算是等马堂主派人查出白梓睿和傅楚希的联系人,顺藤摸瓜地找到傅楚希的消息再动身。
但现在,他决定先按照老道所说,明天便出发去嵩州找找看。
莫辰来到马堂主府上,嘱咐道:“马堂主,你让人盯着白府,如果有傅先生的消息,算着我走的日子,往关外送信。”
马堂主查了那么久,没有傅楚希的消息,如今莫辰亲自出马才没多会儿就有了眉目,这也让马堂主有些汗颜,他拱手道:“属下遵命。”
莫辰道:“辛苦你了。”
马堂主见天色已晚,便道:“现在城门已经关闭,岛主出城不便,不如留在寒舍休息一晚?”
莫辰道:“不必了,我若想回去,一座城墙也是拦不住我。”
莫辰告辞离开,出了马堂主的家门,骑上马直奔城西傅府。
莫辰敲了许久的门,才有人开门。
“莫岛主?”开门的傅府管家福伯手里拎着一盏灯笼,很意外会在此时见到莫辰,见他身上头发上都是雪,连忙道,“外面风大雪大,莫岛主快进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莫辰将马拴在门口,跟着福伯进了傅府。
“福伯,怎么是你开的门,小厮们都出去玩耍了么?”莫辰问道。
“嗨,哪儿还有什么小厮们呐?现在这座宅子里,就剩下我这个老头子了。”福伯问道,“莫岛主,您是来问傅先生的消息的么?”
“是啊。他可有来信?”莫辰问道。
“年前倒是来了信……莫岛主,这正厅已经空置许久,也来不及打扫,如今只有我那屋里还有火盆,您要是不介意,就去我屋中坐坐?”
“有个火盆烤就行了,哪儿有什么介意不介意的?”莫辰道。
一进屋,风雪便被阻隔在外面,屋中生着炭火盆,火盆上面架着个铁壶,正在煮水。莫辰接过福伯递来的热茶,喝了两口,顿时觉得冰冷的手脚都暖和起来。
“福伯,你刚才说傅先生年前来了信,说了什么?”莫辰问道。
福伯从床褥下面翻出一封信,递给莫辰,然后在火盆边的椅子上坐下,道:“您看看……哎,年前傅先生让白公子带了这封信来,说让我遣了小厮丫头们,再将这宅子卖了,自己回乡养老……我老头子幼年时就逃难至此,哪儿还有乡可回?”
莫辰仔仔细细地看了傅先生的信,信中的确如福伯所说,让他遣散小厮,再将这宅子按市价卖出,所得银两交给白梓睿即可。
“年前岛上的人来了好多回,问傅先生的消息,莫岛主可知道傅先生现在人在何处?怎么这白安城说不回就不回,这宅子说不要就不要了呢?”福伯问道。
莫辰摇摇头,他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困惑?
莫辰苦笑一声,傅楚希对这宅子都有所交待,可是对他竟连一句话都没有。
莫辰问道:“福伯,这宅子,你真打算卖了?”
“主人的嘱托自然要遵从,只是大过年的很少有人换宅子,恐怕得等开春之后,这宅子才能卖得出去。”福伯叹息,“在这里住了三年多,现在要走,还真舍不得……”
莫辰用火钳拨了拨火炭,突然一个念头涌上心头。
“福伯,这宅子打算卖多少银子?”莫辰问道。
“白公子说,这宅子里没什么值钱的摆设,卖个四百两就差不多了。”福伯答道。
莫辰道:“这宅子,我买了。”
“您要买?”福伯有些惊讶,“可我听傅先生说过,陌尘岛的宅院多到住不过来,您买这宅子做什么?”
“不是给陌尘岛买的,是我自己要买。”莫辰烤着火道,“傅先生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若是后面的买主是个乱七八糟的什么人,把这宅院也弄得乱七八糟的怎么办?”
福伯听了,点了点头,又问道:“那莫岛主您可要一个看门人?我虽然年纪大了,但看顾一处宅子的力气还是有的。”
莫辰道:“这里自然是需要您的,不仅如此,之前的小厮和丫头们也是要的。人数就按照之前的来,你知道的,傅先生喜欢清静……等明天天亮之后,我便回岛上拿银子来。”
“那真是太好了。”福伯激动道,“这宅子交到您手上,我也就放心了。”
以历练为名
这夜,雪越下越大,往年要热闹到午夜的街市今天早早就没了人,到了午夜街道上便只剩下厚厚的积雪。
没了马,出了城外还要步行十几里路,这雪天路滑,莫辰也实在不想再跑了,就在傅府住下了。
宅子里下人们虽然都已经遣走了,但被褥都还是在的,福伯将傅楚希的卧房铺上褥子和被子,又给莫辰打了热水给他洗漱,再将一个炭火盆放在屋内取暖。
“莫岛主,天气寒凉您早些歇着,柜子里还有傅先生留下的衣服,都是干净的,我看您袍子都湿了,您挑一件换上吧。”福伯道。
“我知道了,谢谢你福伯,你也早点休息吧。”莫辰笑道。
福伯提着灯笼回房去了,莫辰关上门,脱了肩头早已湿透的外袍,挂在床尾的架子上,然后将袖子卷起,用福伯打来的热水洗了手。
手上有不少血污,脱了外袍才发现右手的袖口已经浸透血迹,白妍芷这丫头咬人的劲儿真不小。
莫辰仔仔细细地清洗了被白妍芷要出血的伤口,被清洗过的伤口还有新的血渗出,莫辰回身,轻车熟路地从床旁的柜子下面翻出一个药箱来,从里面拿了金疮药敷在伤口上,然后用干净的麻布将伤口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