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风华今眇然(14)
事情传得开了,自然也入了皇上的耳朵。
李公公从旁绘声绘色地给皇上讲着,没带主观情绪,就是说个乐给皇上听。
皇上并没有什么表示,李公公说了一会儿也就不说了,当奴才的必然要随时揣摩主子的想法,皇上明显不爱听,他也就不多嘴了。至于何玉恩和祁襄的事,都不是朝堂中人,百姓爱传就传去吧。
夜色已深,潘管家端了今天的药进来,一脸愁容地说:“公子,外面那些话越传越不像话了,您不想想办法吗?”
祁襄一口气将药喝完,给自己塞了块麦芽糖,闲适地靠回榻上,懒懒地问:“想什么办法?”
“这何小姐如何我是不管,但她那话的确影响公子的名誉啊。”
祁襄笑了,“潘叔,能影响我名誉的只有我自己。”
潘管家急急道:“但公子没做什么,现在不还是传得难听……”
“你怎知我没做什么?”祁襄咔嚓咔嚓地将糖咬碎,甜腻的味道让他心情舒畅,
潘管家愣了一会儿,一下反应过来,“那些话……难道是您让传的?”
祁襄没什么可避讳的,点头说:“嗯,请师父叫人办的。”
但潘管家还是想不明白,“您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就算传言不是真的,没见过您的人说不定就信了那些辱骂了。”
祁襄并不在意地说:“我有我的打算,你宽心便是。”
和祁襄闲散悠闲相比,白君瑜是真的忙,他是有公务在身的人,朝中想征兵,不少事都需要提前准备,每日也是早出晚归。
何玉恩和祁襄的事,他也无暇顾及,何玉恩也没找他哭诉,他想着或许户部尚书自有安排,他跟何玉恩并没有婚约,也没有正式相看,很多事他都不方便出面,以免坏了何玉恩的名节。
“回来了?吃饭了没?”白夫人带着丫鬟迎出来,关心地询问着。
白夫人优雅端庄,看着是个和善的,穿得也很朴实,就连头上也只是插了一对海棠碧玉簪而已。
白家世代读书,但直到白君瑜的父亲白观游这儿,才真正入仕为官,走得还不是文路,而是武官。
白家以前门户一般,读书人占多,但也曾冒出过一两位经商的,倒也有些家底,可并没什么大规矩。从白观游有出息后,白祖母便也拿起了排场,各种摆规矩,想抬一抬自己的身份。
白夫人也是读书人家的女儿。两人在上香路上偶遇,白观游对她一见钟情,那时白观游已经小有起色,上门求娶白夫人娘家也没有不同意的道理,门当户对的,白夫人心里也喜欢,这事就成了。
还没分家那几年,白夫人受了白祖母不少规矩,即便嫁妆丰厚,在白祖母看来也是高攀了他儿子。直到分家,白夫人这日子才真正松快了些,但在白祖母面前朴素惯了,即便分府多年,打扮上依旧无华。
外人不知道,白君瑜心里很清楚,他父亲之所以在分府时什么都不要,也不做纠缠,就是想早些分出来,他母亲也能过过舒坦日子。他们家也因着这些过往,并不设大规矩,父母慈爱,儿子孝顺,就是他们家最大的规矩了。
“母亲,儿子还没吃。”白君瑜微笑回道。
白夫人赶紧吩咐人把饭热了,陪着他一起坐了,边吃边聊。
“母亲今日没出门?”现在天气好了,白君瑜觉得母亲也应该多出去走走。
白夫人无奈道:“原本是想去看看料子,给你父亲添两件夏衣,但你大伯母突然来了,招呼了她就懒得出门了。”
白君瑜问:“大伯母所来何事?”
白夫人道:“来向我打听贤珵,似是有意将你堂妹嫁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第15章
“若薇?”白君瑜挑着鱼肉,“若薇今年也十九了,是该找个人家。”
除了死去的堂兄白君昶外,他大伯还有一女一子,堂妹一直由祖母教导,堂弟今年十七,在京中一书院读书。
白夫人叹道:“是啊,君昶的丧事把她耽误了,如今这个年岁也该急的。今天你大伯母来,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贤珵与咱们家门当户对,虽有过一任正妻,但他们不介意。如果咱们白、贤两家成了亲戚,日后在朝中也更为稳当,太傅也能多提携你,是好事。”
白君瑜并不评价,只问:“母亲怎么想?”
白夫人笑得和婉,“你娘我虽不是名门闺秀,但这些年下来,包括你父亲跟我讲的,我也明白各中局势,必然是不行的。若非避嫌,当初贤珵也不会娶他表妹不是?再说,成了亲家为了提携谁还不好说,你堂弟那学问,只会伤了咱们两家的情份。”
“母亲心如明镜,儿子就不多言了。”他母亲未出身名门,却是个极聪明的,从不乱拿注意,也不会大包大揽。他堂弟如今也是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主,学问不成就想投机取巧。
“我也不好正面同你大伯母起冲突,惊动了老太太,这事就更不好搪塞了。所以我只回说侧面打听看看,若贤家短期内没有给贤珵续弦的意思,也不能强求。”白夫人心里也有盘算,现在这只是打听上的事,做不得数。但如果老太太出面,再想敷衍势必要费一番工夫。
“这事回头我与贤珵通个气,让他也做个准备,以防万一。”这个万一,自然是他祖母一意孤行,让人驳了面子,肯定又要闹。
在大川,正妻亡故,丈夫三年内是不可再娶正妻的,一年内也不得纳妾,若是情深义重,三看不纳妾也是有的。可若是家中独苗,且正妻未留下嗣的,这个规矩便可不守,只要半年内不娶正妻便可。这也是为子嗣延绵考虑,对祖先和长辈的孝道还是排在第一位的。
贤珵正好是这种,半年之期一过,别人家开始打听着,也属正常。
丫鬟端来桂圆枸杞红枣茶,这是白夫人每天晚饭半个时辰后必喝的,是白将军找来的养颜的方子。慢慢饮了半杯,白夫人才又道:“近来何家姑娘的事也传到了我耳朵里。你与何姑娘如何,我不问,但有件事我想不通。”
提到何玉恩,白君瑜放下筷子,认真听母亲说话,“何事?”
“祁襄回京后我是没见着,但听你和白如说的,他性子与从前无多改变,那想必跟之前一样温润和善才是。何姑娘在京中名声也不错,说她平易近人,随善温厚。这样的两个人,怎么会当街吵起来?”白夫人笑意温柔地看着白君瑜。
白君瑜眉头一皱,他倒没想到这个,“或许……两个人只是小有争执,但传言夸大,才会那样吧?”
“若是如此,你做个中间人,请他们一起吃个饭,这中间的误会也就自然解除了不是?”白夫语速都没变过,似乎并不是想证实什么,只是同白君瑜说闲话。
白君瑜嘴唇微抿,“不瞒母亲,儿子之前去找过祁襄,问他为何同恩……何姑娘吵架,他对儿子也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也许这些年他性子坏了,也未可知。”
白夫人微笑着摇摇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不仅是说坏习性,其实也是在讲好性子。善良的人即便遭受打击,心中对无辜的人也会存善,何况他与何姑娘近日无冤,往日无仇的,跟一个姑娘发脾气,传出闲话去他也没脸面。但现在倒是向着他的人多一些,那这中间是否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君瑜,一个巴掌拍不响,你就是偏心,也要偏对了才是。”
白君瑜沉默了片刻,恭敬地道:“母亲教诲的是,是儿子做得不好。”
这样想来的确,以前他跟祁襄也有争吵,但祁襄从未如此不顾脸面口不择言,也从未开过那样不知轻重的玩笑,更是没有隔夜仇。如果不是祁襄性子变了,那只能是被逼急了。
“你们几个都是一起长大的。如果人还是那个人,就别坏了这个情份。”白夫人起身道:“行了,你自己吃着吧。你父亲也该回来了,我去看看厨房给他炖得汤怎么样了。”
送走了母亲,白君瑜重新提了筷子,驻了片刻,又放回桌上,对白如道:“你让人去查查那天到底怎么回事,低调点,别让人发现。另外,再去库房挑些上好的文房四宝,明天给祁襄送去,说是我的赔礼。”
白如抱拳应道:“是!”
第二天,白如带着东西去了四合院,结果被怎么去的怎么回来了。
白君瑜看着完好未动的礼,心道:这小子几年不见,气性怎么这么大了?
另一边,潘管家直到中午才找了个机会,问祁襄:“公子,白将军送的东西都挺好,也没有逾制的,您怎么不收呢?就算先前吵了几句,白将军已经服软了,您怎么不给个面子?”
“我还没消气。”祁襄边抄经文边说:“什么事都那么轻易原谅,我的原谅也未免太不值钱了。”
祁襄没消气,潘管家也就不好劝了,试探着问:“那下回白军将再送东西来,我就直接帮您回了?”
祁襄淡淡道:“回了吧。”
得,潘管家更不敢劝了,看来这回祁襄是真生气了,白将军还是自己看着办吧!
皇上要排的戏,乐司半点不敢怠慢,没几日就排好了。
皇上昨日听了说书先生的书,这会儿正在兴头上,听说戏排好了,就邀了后宫妃嫔们一起去戏阁一观。近来他为着征兵的事日夜忧心,很久没进后宫了,叫着妃嫔们一起,也是恩泽。
没叫御驾,由李公公跟着,皇上慢慢往戏阁溜达,顺便看看这御花园的好风景。
走到一处及人高的灌木旁,就见通往戏阁的岔路前摇曳地走着两个女子。
皇上后宫人数众多,不是极宠爱或常见的,光看一个背影也认不出是谁。但每个人身边只跟了一个宫女伺候,显然位份不高。
就听黄衣女子道:“姐姐可听说了?这出戏是个奴才写的。”
绿衣女子点头,“听说是奴籍来着,别的倒不清楚。”
“姐姐,你知道我向来性子直,心里有话就直讲了。让咱们去听这样的戏,这不是自降身份吗?”
“哎,你怎么想的我明白。咱们听着文人墨客写的故事改的戏,也算雅事。听个奴才写的东西,就算是好的,也总觉得不适。”
“姐姐最懂我了,若不是后宫娘娘们都去了,我都想装病算了。”
绿衣女子拍了拍她的手,说:“咱们这种位份低的,也就是去当个陪看。要说犯隔应,皇后、妃位的姐姐们听了,不是更不知该哭该笑吗?”
黄衣女子叹道:“也是。别说咱们了,百姓们到时也未必买账,别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才是啊。”
两位女子慢慢走远,皇上却一直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