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风华今眇然(75)
白君瑜帮他擦着刚洗完澡,正在滴水的头发,“不好说。只能说如果是近期收买的,那十有八九是有把柄捏在大皇子手里,如果是很早就被收买了,那大皇子的线放得够长,可见心思不浅。但也许还有一个不算可能的可能,嬷嬷只是说了实话,皇后确有这种打算。”
祁襄单手托着下巴,“我是比较倾向于早就收买了。临时起义太冒险,嬷嬷就算有把柄在大皇子手中,做完这事左相府能放过她?所以她既然敢做,就是都谋划周全了,这可不是一天两天能安排好的。”
这事中,祁襄还真没出什么力,除了请四皇子帮着让大皇子和皇后注意到娇昭仪的问题外,其他的他半点没沾。至于大皇子是这次咬的钩,还是早就知晓了,只是在静待机会,他也不清楚。但无论怎么样,跟他们都没关系,也影响不了什么。
“如果如你所说,那大皇子这次真是有备而来。”白君瑜有些忧虑,“大皇子这才回宫几天,就解决了二皇子的事。可见他是想打快牌,这种最容易孤注一掷,更可能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但也可见,大皇子要打快牌,怕是因为身体情况不比表面看着的好,耽误不起,才不得不如此。”如果真能耗下去,以皇上对大皇子的偏心程度,明显大皇子更占优势。
“也是。现在二皇子等于是被放逐了,再无继位的可能。但宫中这些皇子中,本来二皇子就是最没威胁的一个,他走了,对局势影响甚微。”对于皇上没杀二皇子一事,白君瑜也不意外。这种家丑,若为此杀了自己的儿子,那必然要成百姓的笑谈,有失皇家颜面。倒不如找个其他理由将人打发了,百姓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多想。
不过若是有心的人,单看皇上给二皇子封的是个“郡王”而不是“王”,也想出些门道。一般皇上封皇子,可都是封王的,郡王比王低的可不是一点半点,也不是没有皇子被封过郡王,只是少之又少而已。可若是不多心的人,也只会想二皇子无甚建树,又没有得得的外戚,不得皇上重用,才封了个郡王,也说得过去。
“这一局大皇子赶走了二皇子,又限制住了三皇子和皇后,也算让他在宫中的地位更稳了。”祁襄说。至少大皇子是动了脑子的,不像二皇子,别人说什么他觉得有理的都是对的,也不像三皇子,一味地需要左相帮着拿注意,左相不帮他,他就只能老实待着。
“大皇子如今已经露了锋芒,就是全然不怕三皇子和左相了。同样的,四皇子也可能是下一个被算计的,局势对我们还是不很利。”头发不滴水了,白君瑜用内力帮他烘干。
“从来也没有利过。”祁襄倒是对这种事看得比
较淡,“既然身在其中,只能走一步看三步,才可保得万一。”
“看到二皇子的下场,虽是活该,却也不免警醒。”
“西鱼坡地处偏僻,不知道二皇子去了能不能过得好。但能保住一命,已是难得了,就不必挑三捡四的。待他离开之日,我要去送一送。”这事看着是没必要,但还有一出戏,需要二皇子帮这个忙。
白君瑜也不多问祁襄为什么要去送,既然是祁襄决定的,必然有他的道理,“木王这个封号实在讽刺,朽木不可雕;缘木求鱼,可都不是什么好意思。”
祁襄笑说:“皇上未尝不是存了讽刺的意思,想让二皇子将这事背一辈子。这也是二皇子该的,贪心太过,无视人伦,谁也救不了。”
关于二皇子与娇昭仪的关系,四皇子也特地让人查了,来报信的时也跟他们说了。
二皇子与娇昭仪早年是在一家首饰铺子里认识的,掌柜的把放定制首饰柜子的钥匙不知道弄哪儿去了,只能请他们在厅里坐着喝茶稍等,就这样两个人聊上了。
娇昭仪本姓赵,闺名灵灵,父亲是个商人,家里刚搬到京中不久,她这次定做的这些首饰头面,也是为了赶京中流行的款式。
两个人聊得很投机,赵灵灵一个外来女子,也不认得二皇子,二皇子觉得跟赵灵灵说话很舒服,两个人的喜好也差不多,很有话题。
之后,慢慢地,在书斋、蜜饯铺子这类地方,也偶能遇上,也都说得上些话,也逐渐熟悉起来。
后来赵家生意失败,倾家荡产,赵父赵母双双自尽,留下赵灵灵一人要被债主拖回家中做那二十四房小妾。二皇子救下了赵灵灵,帮着还了债,又让赵灵灵更名改姓,进了二皇子府做下人。
二皇子救她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本就打了将她送进宫的主意,只不过赵灵灵对二皇子动了心,求爱不得,便选择帮他行事。
美女大体可分两种,一种是有气质、高贵的美,另一种是纯美艳,没有内涵且又不耐看的那种。赵灵灵属于第二种,而宫中恰好少这第二种的美,所有娘娘都是高贵、贤淑的美,赵灵灵夹在其中就会显得格外亮眼,所以他才想办法将赵灵灵送到了皇上面前。
一部分烘干的发丝已经随着祁襄的动作搭到了身前,祁襄也不理它,“其实现在想来,从二皇子与娇昭仪有不正当关系开始,就是抱了让娇昭仪怀上他的孩子这种可能的。只不过那个时候娇昭仪已经有孕了,只是未发觉,所以孩子才能断定是皇上的。如果这孩子晚来几个月,是谁的还说不定。”
“利用一个女人对自己的感情做出这种事,娇昭仪是傻,二皇子是毒。”这是白君瑜的评价。
“是啊。所以再爱也要保持一份理性,尤其是对着自己根本看不透的人。”这不是贬损爱情,而是每个人面对所爱都应该心中有数的事。
“那我呢?你对着我也是保持理性的?”
果然,又来了。
祁襄从善如流,“我说的是对那些看不透的人。我们自小认识,可以说是对彼此很了解了,根本不需要刻意保持理性。不过硬要说的话,你乱闹我的时候,我还是知道要拒绝你的。”
白君瑜无奈道:“你这点不好,要改。”
“改到你从此早朝天天请假,我天□□服都摸不到?让人笑话。”祁襄可不会乱同意白君瑜的提议。
白君瑜倒不以为意,“我觉得很好。”
祁襄把头发从他手里扯出来,嫌弃道:“没个正经。”
白君瑜笑着将他搂过来,“我一个有爱人的人,若还跟以前一般古板,岂不无趣?”
“有趣在言谈,在
心,不在那些事上。”
白君瑜脸皮也厚,“我自认言谈和心的有趣你都感觉了数年了,所以得给你感觉些不一样的,别人感觉不了了,才更有趣不是?”
“谬论。”祁襄生硬地吐出这两个字,又词穷得无法从别的方面反驳他。这种事,两情相悦了也是自然而然的,他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他的度和白君瑜的度就不在一个标准上。
白君瑜也知道祁襄不是真的不喜欢,看祁襄迷醉时的表现就尽可明白。只是祁襄体力没有他好,精力也没有他旺盛,身体情况摆在那儿,所以他嘴上逗逗祁襄,心里就很满足了。
皇后被禁足,后宫大权依旧掌握在德贵妃手中。左相来求情,想为皇后分辨几句,但皇上并未见他,宫里的人也个个噤若寒蝉,在圣意不明前,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大皇子依旧是宫里最得宠的,后宫嫔妃不敢往皇上面前凑,他就有更多时间为皇上分忧,现在全宫上下都知道,皇上除了上早朝见各位大臣外,早朝后能见到皇上的,只有大皇子了。
如今二皇子又彻底倒势了,好不容易在朝中激起的那一点波澜也随之烟消云散。但一波平去,一波还是会起。之前倾向二皇子的官员现在已经开始想办法联系大皇子或者四皇子,朝中局势没有因二皇子倒势而平静,反而更加复杂了。
三皇子那日被斥责后,除了去左相府把事情说了,请左相代为求情外,就一直待在自己府上,不知是真怕再惹恼了皇上,还是有别的打算。
二皇子与娇昭仪的事就算皇上不愿意声张,但朝中人有几个是没点关系能探事的?没有两天的工夫,朝中大臣都心中有数了,尤其三皇子一党,已经有人有了避嫌之姿,对左相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也好在只有嬷嬷一个人的口供,却没有实打实的物证,所以皇上并没有发落皇后,皇后还有翻身的机会。而那位嬷嬷,大皇子以其受制于主,不得不从为名,保了她一命,并暂时安排在了御前伺候,这样一来是撇清自己和嬷嬷的关系,二来御前的人就算是左相,也不敢轻易动,是最安全的。
冬季起风总是最磨人的,硬冷的风像刀子一样划着脸,在外面待久了,脸就又红又疼。
临出门前,白君瑜又给祁襄抹了一回面脂,怕他把脸冻坏了。润手的膏脂也多涂了一回,弄得祁襄身上香香的,好在不是女子脂粉气的香,是混了一点药味的香。
今天是二皇子前往西鱼坡的日子,封王封地的好日子搁在二皇子这儿,却显得萧瑟而冷清,比这寒冬还不如。皇上给的赏赐也只是按份例来的,加上二皇子本也没多少家底,为路上方便,又怕西鱼坡日子难过,玫妃的东西已经悄悄换了银子,以便日后打点,所以出行的队伍也就将将装了五辆马车,看着没有半点喜庆的样子,也实在喜庆不起来。
“你怎么来了?”见到祁襄,荣清惊讶不已。他落魄至此,之前的谋士听到风声早跑得不见人影了。没想到祁襄竟冒着被扣上同党的风险,前来送他。
祁襄行礼,被荣清扶住。
祁襄微笑道:“郡王之前对在下照顾良多,您的抱负在下也不曾忘怀,如今无奈离京,在下自然是要来相送的。”
荣清长叹,“果然是人到了最落魄的时候,才知道哪个是真心,哪个是假意。”
祁襄声音不高,“郡王不必灰心,来日方长。”
荣清眼睛一热,“来日?我还有来日吗?”
他自己都看不到光,何谈来日?
祁襄温声安慰道:“郡王不要这样想。西鱼坡是不比京中,却是郡王韬光养晦的好地方。如今朝中局势怕会更复杂,郡王躲一躲也是好的。想当初,大皇子于宫
外休养多年,朝中无人看好他,但他如今回来了,谁又敢说他不是朝堂后宫最得意之人?所以郡王只要耐下心来,细细谋划,总还是有出头之日的。”
大皇子的事倒是真安慰到了荣清,他的情绪也少了几分激动,“你说的对。但我若想回朝,除非朝中无皇子了吧……”
这话说得大逆不道,但他现在真的心冷,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了。
祁襄劝道:“是,也不是。”
“怎么说?”
祁襄将荣清带远了些,才低声说:“郡王一走,宫中形式明显就是大皇子和三皇子分庭抗礼。四皇子势力不足,如今也只能自保为上。与郡王不同,四皇子待在京中,才更危险。只要大皇子斗倒了三皇子,大皇子身子又不好,恐怕难以继承皇位,四皇子避事不敢出头,皇上肯定也看不上,到时候就是您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