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心头一惊。缪寻则乖巧地问:“我,我是,整的最,好看的吗?”
薛西琳还真的仔细回想了下,点头肯定道:“确实,你这个整的最自然。”
他们三人朝大帐篷走去,进了门才发现,顶起帐篷的是老旧斑驳的星际飞船,一人多高的霓虹灯字缤纷闪烁:欢迎来到大牛小雀顶顶马戏团!
薛放实在懒得吐槽他们星盗联盟起名字的水平。
白天马戏团不开门,有人在飞船入口打扫卫生,抬头冲薛西琳打招呼:“薛姐回来了。”再转向后面两人,“你们是新来的吗?又来一只猫猫,欢迎欢迎。”
不管对方的笑容如何热情,薛放撞上那张和缪寻85%相似的脸,恐怖谷效应发作,他背后冒冷汗,拽着缪寻往后退几步。
薛西琳说的是真的。
“你害怕吗?”缪寻的声音低低靠近。
薛放看了看假“缪寻”的脸,再转头看到真缪寻,汗毛倒竖。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在“菜市场”看到的类似缪寻的腐臭尸体们。
“砰——”
缪寻吹了吹粒子枪口的烟,扫地的青年已经抱着拖把,倒进血泊里。
清爽果断地杀掉“自己”。
“这样就不用害怕了。”缪寻在脑海里对向导说。
薛放紧紧攥住他的手。玥萨为满足私欲制造出的缪寻复制品居然已经遍布整个星际,除了报废死亡的那些,还有多少流落在民间?
他对死掉的复制品没有同情,只是更关心缪寻的处境。论谁亲手杀掉和自己几乎一样的人,都不可能毫无动摇,严重的更会引发心理创伤。
一转眼,缪寻跑到了尸体面前,翻过那张脸:“唔……确实没有,我这张好看呢。”
薛放:“……”是他低估了缪寻的心理承受能力。
薛妈妈神色复杂:“刚来就杀我的人……”
薛放赶紧拽过缪寻护到身后,表情平静准备一力承担:“我让他杀的。”
谁料薛西琳越过他,笑眯眯地拍拍缪寻肩膀,“好家伙!很有我当年初来乍到的风范!以后来继承妈妈的事业吧!”
真儿子·薛放:“?”
“不过联盟里有个规矩,你杀了谁,就能替换谁的位置。”薛妈妈捡起拖把,塞进缪寻手里,“今天的卫生就拜托你了。”
于是,缪寻被迫拖了两个大门,薛放趁薛西琳不在,帮忙打扫了剩下三个走廊。扫完之后两人才想起来,桶里的水好像没换……刚刚有血洒进去了……现在,整个马戏团的入口处,全是冲天的血腥味……
陆续回来的哨兵们,鼻子都受了罪,吃饭都时不时呕一呕。
只有向导能力超级加持的缪哨兵,窝在屋里睡得香香甜甜。
当然,还有镇静剂的作用。
薛放凝视一会他的睡颜,轻轻锁上门离开。
来到空无一人的飞船顶上,一道孤独的背影坐在舷窗上方边缘,俯瞰帐篷外无尽的荒芜与破败。
薛放来到她身边坐下,薛西琳丢来一瓶烈酒,薛放瞄了眼度数,不敢喝。
“给我喝,不喝就把你俩一起丢出去。”星盗老大姐斜看着他。
薛放马上拧开盖子,咕嘟咕嘟,酒液刀子似的冲烧进胃里,“啊……咳咳咳咳……什么玩意,太难喝了……”
“难喝吗?”薛西琳看他被烈酒烧得满脸通红,自己畅快大笑,“回去问问你的小哨兵,他肯定没少喝这玩意。”
“从哪看出来的?”薛放见过的哨兵不少,没人喝这东西。
“这个是他吧。”薛西琳调出投影,三十多份秘密资料指向同一个人:联邦的黑暗领袖哨兵,穿梭夜色恐怖收割性命,单兵直入血洗整颗星球。
一人军团,独立编号。
游走在三大星际联盟之间,无数人恨之入骨,屡屡靠杀戮扭转高层政治局势的影子刀。
“对,是我家的太妃小奶糖。”
薛放大大方方承认。
晃了晃澄黄色的酒液,薛西琳凝望着远方,发出叹息:“从星盗联盟的资料看,他的服役年限可不短。九年,2945次派出记录。要是今年才找你做向导,之前那些年……肯定没少喝‘生命之水’。”
“生命之水,这个劣质烈酒吗?”
薛西琳笑出了鱼尾纹,“你不懂。在没有向导的日子,荒星战场漆黑的寒夜里,喝上这口劣质酒,烧得心口辣辣得疼,就能找回失去的痛觉。越喝越痛,越痛就越麻木,在灵魂黑洞边缘游走,感觉不到疲倦,就能所向披靡,点燃胜利的炮火。”
确实是缪寻会做的事。
“您也喝过吗?”薛放问。
薛西琳陷入回忆,“……我从容家走的前天晚上,喝了挺多,我记得容涣第二天都起不来拦我。”
薛放回想了下他那个书卷文雅气很重的父亲,再看看他这个小臂肌肉发达的星盗妈,乖乖闭上嘴没继续问为什么。
薛妈妈却豁达豪放地说:“不管怎样,容涣那家伙的皮相我还是喜欢的。我就是颜控,这点你像我!”
“……我和缪寻是真心相爱的。”
“谁不是呢。”
薛西琳说完,面对儿子的愕然,摆摆手说:“算了别提那些往事。你来找我肯定是走投无路,和当年一样。”
“当年?”薛放更震惊了。
“你想见到皇帝,按理说是不可能实现的。老妖怪躲在皇宫里几百年不出来。但你运气好,皇妃正想找个合适的侍从,皇帝老头爱她爱得要死,准备大动干戈弄一场竞赛。已经有不少S级以上异能者报名。”
S级以上打破头只为抢个皇家侍卫的职位。如果换在联邦,S级足够当个正正经经的哨兵所组长,再不济也是军团中校。
仍旧保留着帝制的帝国,几乎所有资源都畸形地堆积到上层阶级,任凭挥霍。
薛西琳锋锐的目光闪动:“我这里也能出一个名额。薛放,好好发挥夺下它。”
想到即将和缪寻共度的未来,薛放止不住笑了。斜阳倾撒,淡淡橘光柔和了他的轮廓。
薛西琳还是第一次看见孩子露出真诚的快乐。她伸手想揉揉儿子的脑袋,却忘记薛放早就比她高了,手伸到一半突然僵住。
薛放意会到,自动低下头给她摸。
薛妈妈呼吸一窒,感叹着:“你确实变了好多……”变得更温柔了。和以前那个被环境逼得阴鸷封闭的孩子相比,多了许多人情味。
儿子和伴侣在下面拖地,打打闹闹一个多小时,明明是十分钟就能搞定事,却磨磨蹭蹭,为谁先拖第一块地能吵十来分钟。
蹲过大狱,做过门阀太太,星际联盟红尘里打滚半生的大姐大深深叹息,语气中无不遗憾:“……要是当年我和他的契合度高一点,你也不至于……”
“嗯?”薛放悄悄抬头。
“你跟我下去。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你的东西。”
来到薛西琳房间,薛放拿到了一只黑色背包。包上有不少磨损,拉链坏了一边。薛放抱着它时,一股极其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在告诉他:我曾经拥有它。
包里有一本书,一叠草稿纸,一个文具袋,两盒过期15年的压缩泡面。
薛西琳倒了杯茶,边醒酒边说:“我估计你肯定不记得了。容涣那家伙说要回去给你好看,不知道使了什么办法让你忘记,你们向导那些精神控制玩意我搞不来。”
薛放呼吸逐渐急促,因为他看到了那本书的封面,蓝色大海,逐浪波涛的大船。
薛西琳:“你十六七岁那会离家出走,从联邦一路逃到帝国想来投奔我,最后一步被容涣抓到。我赶到的时候,只剩下这个包。”
捧起那本《忒修斯之船》,翻开第一页——
“我还记得,他们说你拐了个小孩一起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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