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动瓶子看了看,居高临下地递到宋潜机面前:
“我实不忍见明珠蒙尘。你还年轻,不知道有些事情错过了,就不能重来了,有些路走错了,就回不了头了。”
这是一句意味深长的暗示。赵虞平相信宋潜机能听懂——
你昨夜临时反悔没关系,我可以既往不咎,再给你一次最后机会。
玉瓶玲珑剔透,在朝阳照耀下熠熠生辉。
不少外门弟子羡慕得眼红。
“‘玉露回元丹’!谁说宋落命背,好运不是来了?”
孟河泽一样眼红。
玉瓶的光辉落在他眸中,像一点星火。
怒气烧得他双目泛红。
宋潜机为救他受伤,他却拿不出半颗好丹药。哪怕罪魁祸首假惺惺地施舍,他也只能隐忍不发,木桩般杵在一旁。
无能至此,枉为君子!
宋潜机抬起眼皮,环视周遭。
赵虞平好手段,如果他真的十五岁,早被巴掌加甜枣哄得找不到北了。
前世此时此地,他受尽唾骂,审问定罪挨鞭子一条龙送走。
这辈子他破罐破摔无欲无求,瘫着晒太阳,浑身暖洋洋。
紫府净瓶中“不死泉”生机焕然。周围一张张青涩稚嫩的脸,是他很久以前见过,却已记不清楚的。
宋潜机缓缓伸手,动作慢得周围人恨不得替他接灵丹。
他手指终于碰到玉瓶,却是向外推去:
“赵执事,好意我心领了。但这样对其他人不公平。我想凭自己本事入内门。倘若因为骨龄错过好时机,那便是无缘仙途,怨不得旁人。”
出乎意料,广场忽然寂静。
宋潜机拒绝了?!除孟河泽外,没人想到。
“你有病啊?”赵济恒震惊,“你知道瓶子里是什么吗?十个你也买不起!”
这一幕惊人的熟悉。
不少人的记忆被唤醒,想起宋潜机初上山时,拒绝当亲传弟子的仆从。
那时自信骄傲,挺拔如松的少年,如今因受伤瘫靠在躺椅上,却依然不假思索,说出一样的话。
你以为三年不得志能把他傲气磨平了,只剩阴郁孤僻,可他骨子里还是骄傲。
他还是想凭自己本事。
他还是想要公平。
众人一念及此,心中百味杂陈。
平时再看不惯宋落,也说不出嘲讽话,最多酸溜溜嘟囔一句:
“这宋潜机倒是硬气。”
宋潜机不是硬气。他是只能扯出这种理由,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拒绝。
真要说他不想修仙了,更没人相信。
赵虞平瞳孔微缩。他忽然觉得看不透眼前少年。
变了,到底哪里不一样了。
他面上笑容终于彻底消失。
高台上的两堂长老,没摸清赵虞平在搞什么,但已经失去耐心。
李长老沉声催促:“既然人回来了,还不快些开始?”
赵虞平仿佛没听到,仍保持着递玉瓶的姿势。
气氛急转直下,无比僵冷。
没人再羡慕宋潜机。
若赵执事非给不可,他敢不要吗,敢不上场吗?
倏忽,一只手从旁探出,五指抓过玉瓶。
像一柄快剑斜里突刺,快如闪电,不留余地。
孟河泽攥紧玉瓶,右手微微颤抖,左手抓向躺椅扶手,眼中似有火光燃烧:
“我来!我替宋师兄比这一场!”
第8章 少年词穷
“你们俩谁来都一样。”
赵虞平微笑点头,甚是满意,不给他反悔余地,直径走向高台。
“别碰爷的椅子。”赵济恒一把拍开孟河泽抓躺椅的手,终于扬眉吐气一次。
孟河泽没跟他计较,只对众人朗声道:
“若我侥幸夺魁,请让宋师兄进入内门!”
“咳咳咳!”宋潜机惊骇之下,呛得连连咳嗽,急忙摆手:“不必了!”
谁他妈想进内门,你别搞我啊!
“你说什么?!”赵虞平猛然回身,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孟河泽。
台上戒律堂长老喝到:“胡闹,考核是为择取最优秀弟子入内门,从未有替人比试一说。”
孟河泽对高台一拱手:“论修为论人品,宋师兄皆胜我百倍。我如果能做到,对他更是轻而易举。只是他有伤在身,不方便与人过招。”少年面无惧色,字字掷地有声:
“弟子愿与所有参选者逐一对战!”
孟河泽说完,胸中郁气一扫而空。
人一生要说多少话,真话假话,谎话醉话,他只觉得从未有哪句话,说得比这一句更痛快。
自他离家上山,拜入华微宗外门,总在帮助别人,而别人很少有机会帮他。
他向往丰富多彩的修仙世界,向往真正肝胆相照的友谊。
可生活沉闷枯燥,了无生趣地日复一日,看不到尽头。
——直到与宋潜机坠崖。
今日情形,被逼至此,我若还能忍,以后宋师兄教我的本事,我也没脸再使!
孟河泽想向所有人证明,向自己证明,宋师兄没看错人,没救错人,更没教错人。
赵虞平忽然笑了,他今日第一次笑的如此真诚:
“二位长老,虽说此事并无先例,但每年选拔考核规则都有变化,难得我外门弟子中有这样的气魄与情义,给他个机会试试又何妨?”
孟河泽冷笑一声:“多谢赵执事成全。”
孟河泽疯了。哪有人主动申请打车轮战?
场上众人无论立场如何,此刻想法惊人地统一。
赵济恒替他们喊出心声:“喂,你搞什么?难道宋潜机给你下蛊,把你控住了?!”
“替我照顾好宋师兄。”
孟河泽没有再解释,只嘱咐一句跟随他的外门弟子,便向广场中央走去。
宋潜机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别这样做。”
孟河泽回头,只见宋潜机皱着眉头,似乎有些困扰。
宋潜机坚定地拒绝:
“我不需要你替我。这件事很没意义,更没必要。”
“不,宋师兄。我非去不可!”
宋潜机叹了口气:“那你慢慢打,我已经弃权,就先回去了。”
他突然起身。赵济恒吓了一跳,仿佛看到瘫痪病人独立行走:
“你、你不是有伤吗,怎么……”
“我伤在手臂和肩背。”
赵济恒崩溃:“你腿没事?!那来的时候又背又抬,搞什么?”
宋潜机走了:“……是你非要抬的。”
孟河泽没料到宋潜机这般反应。
那人并不高兴,甚至在生气。
但他觉得自己没做错,轻声喊了一句宋师兄,似有话说。
宋潜机没理会,穿过人海,走向广场外明媚的春光和青山。
好像孟河泽要做的事与他毫无关系,他竟一刻也不肯停留。
于是孟河泽也不再言语,转身与他背道而驰。
“请诸位赐教了!”
少年声遏行云,神色坚毅。
这一刻他背影顶天立地,不知为何,却显得有些落寞。
……
山道百转千回,草木深深。
宋潜机走得并不快,且每一步都走得认真。
他在赏景,看道旁苍翠的古槐,天上洁白的流云,枝头自由自在的燕子,还有风中颤颤,犹带露水的桃花。
外门弟子们看过千万遍,习以为常,视而不见。
宋潜机却眼神明亮,像第一次春游的孩子。
该赶的路,他上辈子已经赶到了尽头。
既然要换种方式生活,那也得换种方式走路。
赏景就是赏景,不必再以景物观想剑招,蕴养剑意。
春雀争鸣,春水潺潺,春光烂漫。
山道尽头,一片白墙灰瓦的屋舍跳脱而出,映入眼帘。
外门弟子的寝舍,自外远观,一般简陋。
走近才知内里乾坤,各不相同。
宋潜机住位置最偏僻、地势最低、排水采光最差那间。
上一篇:山海爱豆娱乐有限公司
下一篇:我在惊悚世界给boss送温暖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