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袍之中,白昭伯的声音传了出来:“你就这般落跑了?”
白术如同脚底踩油一般,在光路上滑翔的速度可是飞快,甚至不必腾云驾雾逊色多少。
他嘿嘿笑道:“师兄,你这病弱残躯的,就别叨叨了。这里头谁能比咱俩熟,无灯这安排本来就是最好的。不然你让他拖着个浑噩的魔尊去寻核心枢纽,那岂不是在添乱吗?”
白昭伯哪怕身受重伤,经脉不畅,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非常严肃。
“你那小友,和魔尊到底是什么关系?”
白术脸色肃然了些,说话却还是那般口吻:“是什么关系?掌教,咱们还不如想象魔尊和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关系罢。魔尊就那么轻便吞了下去,那东西也毫无反抗,依我之见,这才是值得我们深思的不是吗?”
这两位年岁不知几何的师兄弟,对彼此可真是太熟悉了。
白术想。
谢忱山被称颂是天生佛骨,魔尊则是万古不出的大魔。
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二者的互补却堪称奇妙,以至于到了令人细思极恐的地步。
掌教的问题,他又能如何回答呢?
…
谢忱山能够感觉到那种活性在慢慢苏醒。
随着时间的推移,底下幻化的万物已经品相俱全,种类繁多,甚至有些已然不知来历,瞧着约莫是上古的品种。
真是好生厉害,他想。
如果现在把他们寺中那头白象给请来,不知是否会深深感动旧日同族复苏?
虽然有的长相扭曲了些。
白象感动不感动,他现在是不知道。
但这些不祥却很敢动。
整条光路的屏障之外,已经数不清密密麻麻爬了多少奇行物种。
谢忱山自言自语:“上古,这些东西真这么丑?”
还是说,这观心镜的喜好便是如此?
那可当真是扭曲。
谢忱山抬头望着已经遮天盖日的黑色。
脚底大地是无穷无尽的鬼魅。
邪妄丛生,万物逆行。
谢忱山双手合十,轻唱佛号。
他的血肉可重塑,他的经脉灵力,自也是有诡异之处。
源源不断,滔滔不绝。
哪怕这方世界在他突破之后就无形在排斥着他,可对谢忱山来说已是足够。
金光和白光交错,魂铃阵阵,邪风肆虐。
两者互为纠缠,却始终不断。
那光路从未颤巍过,屹立在彼端。
魔尊就站在上头。
自他吞下光源之后,虽外表看不出来,只作浑噩状,可实则他的体内,已经掀起惊涛骇浪。比之从前吞下上古灵泉还要不堪。
自始至终仍能保存着完好的人形,只不过是潜意识的举措。
血眸微动。
嘴边亦是溢散出无数的灰雾。
在吞下了谢忱山大量血肉之后,体内肆虐的两股力量平息了许多。
那其实也并非平息,更像是中和。
谢……
魔尊闻到了熟悉的腥甜味。
那味道,是从他体内散出来的。
他忍不住躬下了身,瘦削的骨架尖锐得仿佛要折断,披散的乱发遮住了他苍白俊美的面孔,冰凉僵硬的脸皮抖动了起来,就好像,就好像在忍耐着什么。
有什么东西从嘴边呕了出来。
血眸猛地睁大,又清明了一瞬。
他强行突破了那无名的状态,匍匐在了地上,人形的姿态稍稍扭曲幻化,又勉强保持在四肢俱在的程度。两只无神发红的瞳孔紧紧盯吐出来的血肉,渐渐地,身躯也颤抖起来,刹那暴涨的躯壳一瞬间吞没了原先的所有,是瞬息冻化万物的冷酷杀意。
光路也颤抖起来。
谢忱山一口腥甜堵在喉咙,在厮杀中瞥去一眼。
那遮天盖日的存在,变作了魔尊。
无边的,无尽的,无穷的暗色。
千万丈的身躯伫立,仿佛这镜内亦然有千万丈之高,扭曲狰狞的黑雾充斥着整片天地之间,宛如所有的空间都挤满了这般诡谲的存在。
天空落满了灰黑色的雨。
是血。
魔尊之血可是极恶之物!
谢忱山悚然一惊,袖袍一甩,荡开了无数扑来的邪崇,闪身落在光路上。
那颤抖摇曳的光路瞬间稳固。
已至彼端的白术忍不住回头望了眼,透过光路屏障之外,哪怕有无数邪崇阻挡,他依旧窥到了那无边无尽的黑雾。
宛如数九寒天,连皮肤都感觉得到那刺骨的杀意。
白昭伯平静地说道:“已经至此,为何回头?”
不管是魔尊突然发疯也好,亦或是他清醒也罢,无论这杀意是冲着谁,白术都只能继续往前。
观心镜必须关闭。
白术叹息着说道:“我倒是不担心小友,他那性子,可从来没有让自己吃亏的时候。你莫看他那模样,心里比谁都门儿清。说起肆无忌惮,我怕是还不如他。”
他的手上,也有一个阵盘。
莹莹淡光之中,所到之处,万物寂灭。
论及杀机,他又比谁少了去?
只不过哪怕是这般状况,他赶路之中,说话还是那种语调,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只不过,再没有谁比他还要清醒的了。”
该怎么做。
又要做到什么地步。
无灯从来都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
洗心派的苍穹之下,数百名被无辜驱赶出来的修者们正是茫然之时。
他们或是愤怒,或是无措,大部分深陷迷障之中的压根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情。而小半部分有幸得见几位大能在天地间厮杀的,赫然被那威压吓破了胆。
事态还未闹起,洗心派已经有人出面安抚。
而就在此刻,那三十几名进入镜内的弟子指着其中几人怒喝道:“师伯,就是他们害死了剑怀师兄!”
此声悲痛的叫唤,当即引起了会场短暂的混乱。
本就打算藏身在诸位中急急离去的郝道仁等人被急急拿下。
这里,可是洗心派的主场。
被称为师伯的刘明德同样是一位合体期老祖,他的修为威压之下,无人再敢闹将起来。
刘明德把入内的弟子们招来,细细问过了镜内的情况。
当他得知来龙去脉的时候,宽厚的脸色同样微变。
那些陈年旧事虽然压在过往,已经被无形抹去了存在。可不代表门派中并无记录存档,也深知此桩祸事一旦升起,便是天下大祸!
正此时,观心镜大亮。
不祥的血红闪现,原是光滑的镜面扭动起来,宛如呼之欲出的鬼面挣扎。
刘明德袖子一甩,会场之中数百人无论身份,悉数都被袖里乾坤给笼罩住,唯留他一人。
门派大阵无声开启,十数位坐镇门派的长老正在赶来。
他凝神看着那血红镜面。
突地,温暖的白光乍起,无声消融了那血红的不祥。
紧接着下一瞬,冲天魔气倾泻!
浩瀚威压如此强盛,迫得人恨不得佝偻,避其咄咄锋芒。
刘明德大惊。
这般魔意杀气……镜中难不成已经沦为鬼域?
观心镜内。
天地之中,唯有白金与灰黑闪动。
佛修似善,下手,却极为狠辣。
光路之上,堆积着无数残骸。
魔尊的身影时而膨胀,时而收缩,鬼魅般地穿梭在群类之中,每每出手就带走数百条性命。血眸闪烁着嗜血的快意,扭曲狰狞的杀意流淌于周身。
就好似万物只融于一个“杀”字。
杀得血流成河,杀得魂飞魄散,尸山片海,血流漂杵!
谢忱山遥遥相望,只道一声“阿弥陀佛”。
作者有话要说:三千更新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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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晚了点,今天有点忙,么么啾大家。
明天应该是我上夹子的时候,所以明天的更新会推迟到晚上,大家等晚点再看吧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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