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成为了他反射性的动作。
倒不是赵客松真的那么厌恶,可是这种不是人能做到的举动,又是与往常生活中息息相关的事情,真的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够接受得了的。
影子几乎是在所有的种族一出生的时候就紧紧相随的。
如果在这样亲密无间的东西之中,还能够这么随意被人操控,那岂不是连睡觉都不安稳?!
哪怕做出这样举动的“人”不是魔尊,而是谢忱山。
赵客松也同样无法控制住那种自身体本能散发的恐惧感。
那是最本能的危机与畏惧。
可是魔尊却是无知无觉地显露了身形。
他起初幻化的人形有些细长,长到那弯弯的背脊有些尖锐过头,而后才慢慢修正到了原来的模样,显露出了那张俊美苍白的面容。
在月光下,他那头长发被编织成了无数的小辫子。
而小辫子与小辫子之中,又编成了一条大辫子,透着些许粗犷的美。
他站定在高台上,先是安静地看着佛修颂念往生咒的模样。
魔尊自然不会喜欢任何一种散发着佛息的东西。
这似乎是天然就排斥着的。
可只要是谢忱山的东西,那自然是好的。
他冰凉地抬起头,扫着周围那些窥探的视线,不管是谁的,都在那猩红的眼球中不自觉退缩。他们或许不知道这位突然出现的“人”究竟是谁,可是那种无名的威压,却让他们不敢靠近。
只不过总会有人蠢蠢欲动。
那根佛杖,可是好东西!
哪怕是一个普通人族都能够使用的东西,那自然是无上的珍宝。
瞧。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族女子都能够用它,几乎杀死一个魔族,那些看客中,又有多少个不会心生觊觎呢?
瞬息之中,便有“人”出手了。
赵客松在那一刻才反应过来为什么魔尊会现身。
他们会垂怜女子的遭遇,可那些“人”却不会!
赵客松心中涌起愤懑的情绪,登时也不管不顾什么畏惧的心理,立刻护在大师的身旁,脸上满是毅然!
他断不会让任何人靠近大师,与那姑娘的尸身!
往生咒温暖而宏大,在颂念之中,新娘狰狞青白的面容渐渐恢复了从前妩媚可爱的模样。
她本来就是一位极好看的女子。
在往生咒隐隐的屏障之外,无数血肉横飞,如同搅碎的画面却赫然相反。
同一处,却是如此极端,荒谬得好笑。
谢忱山睁眼。
声停了。
他安静地站起身来,对着某处说道:“既然她要履行诺言,那这具身体,便交给你了。”
那处虚幻之中,有无形的生物窃窃私语一般。
然后缓慢地,新娘的尸体消失了。
在那不停的喜乐声中,新娘家人的哭声是如此清晰,连带着刺骨的凉意都无法比拟,毕竟那是沉痛的悲恸。
冰凉的触须缠绕上了谢忱山的脖颈,在背后,仿佛有一具身体贴了上来。
魔尊的声音在谢忱山的耳边响起,缓慢,冰冷。
“我,似乎懂了。”
他其实,是在一字一顿地说着,因为不清楚究竟该如何描述那种感觉,便更加不知道该怎么用人族的语言挤出相应的字句。
每一次,每一处,想吞噬的普通人族,盖因他们皆有极其强烈浓郁的情感。
过于、过于强烈的爱意,尤其到了死亡的边界,便越是散发着诱惑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万字更新g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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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更后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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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因为他们有爱,所以感觉很好吃。
小谢:?缺什么补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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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喜事变丧事,尽管没有尸身,可是葬礼还是要举行的。
而这场原本应当成为广夏州最近几年盛大之事就眨眼化为云烟,也着实称得上一件奇谈。
故,来吊唁的人居然不在少数。
谢忱山与赵客松皆是一身灰扑扑的袍子,混在人群之中也不显得突兀。
“大师,无妄婆是什么?这世间真的有神灵吗?”
赵客松的眼眶微红,轻声问道。
谢忱山已然祭拜过那灵柩。
他们出得门来,声音淡淡响起:“世间是否有神灵,那也只有去问天门之上究竟是否存在着仙界。而无妄婆,祂乃是凭借着人的信念和祭拜所诞生,究竟为何物,倒也无从定论。这般存在,确也不少,只不过……与这类存在交易,需要谨慎再谨慎,无妄婆已经算是较遵守诺言的了。”
此时日头正盛,本该是将近冬日的时候了,这正午时分的日光还是浓烈。
他们在屋前安静地站了一会。
赵客松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大师,您下山是真的没有目的吗?”
他看着此刻应当只有自己和谢忱山两人的树下,眼睛却不自觉去看谢忱山的影子。那暗影安静乖巧跟从在人脚下,就好像之前曾涌现出奇特人形的并不是它。
谢忱山也跟着赵客松一起低头看了看脚下。
“牧之,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无灯笑起来。
这么一笑,赵客松的情绪也缓和了下来。
他有些出神望着无灯大师的面容,那张普普通通的脸上,眸子极其明亮。那位娘子说,有着这样一双眼睛,自然不会有逊色的骨相,而诚如她所言,那夜大师褪.去伪装的面容,确实是灼灼光华,令人仰慕。
赵客松跟着无灯的身旁也有些时日了。
不论怎么细想,大师都不像是那等会随意行事的人。
谢忱山似乎是看出了赵客松在沉思的模样,迈步往外走的时候,微凉的嗓音静静响起来:“牧之,最近诸事频生,你有何见解?”
这般考问,赵客松也认真思索起来。
娘子家是在广夏州最繁华的坊间,也确实是这般的身家,才会养出这样放纵不羁的性子。如同绚烈的晚霞,遮盖住大片大片的天际之后,便轰然褪.去,只余下最冷冽的夜晚。
他们渐渐离开了那处热闹的宅子,落于无声的街尾时,少年仿佛才有了答案。
赵客松道:“晦气丛生,过快的增长并非正常。洗心派的出事,也不知是偶然还是必然。那追寻我们而来的跟踪者,瞧着不像是盯上了我,反而有种要挟持我来要挟某人的感觉……可是大师在观心镜中,难不成获得了什么宝物不成?不然捉了我,又有什么用呢?”
他顿了顿,又说道。
“难不成是有人在试图开启天门,所以才会有种种异象?”
赵客松的话显得有些天真。
毕竟彼此之间并无什么逻辑因果。
可谢忱山并没有嘲笑他。
他迈步走在前头,淡笑着说道:“牧之,你很聪明。”
这是他第二次这般说了。
赵客松有些高兴地摸了摸后脑勺。
但还有一件事,他仍然有些疑惑不解。
“大师,您为何一直和魔尊在一处呢?”他说完这句话后,连忙解释道,“我不是在指责您与其相交,也不是说那些喊打喊杀的话,只是有些不解……魔尊对您似乎有些……”
他紧蹙眉头,不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这般紧跟着无灯大师,莫名让人发憷。
“我与魔尊,有些渊源。”
谢忱山含笑说道:“或许正是因此,魔尊才待我亲厚了一些。”
赵客松忍不住咋舌,那还叫“一些”吗?
那可能是很多很多些了。
赵客松小声嘀咕着说道:“我便是觉得有些奇怪,您与魔尊关系好倒不是什么坏事,只是不知怎的,总觉得有些担忧。”
谢忱山第三次在心中感慨,牧之这孩子确实是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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