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赵客松离去后,谢忱山方才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那泄露出来的动静,让魔尊的血眸猛地就跟了上来,直愣愣地盯着他。
谢忱山道:“无碍,只是些小事。”
血眸并未移开。
相反,魔尊似乎开启了紧迫盯人大法。
谢忱山无论做何事,身上都会粘着一道粘稠不放的视线。
哪怕他确实无谓,可是多少还是有些不适的。
谢忱山道:“魔尊可是觉得无聊了?”
魔道:“你,不适?”
他执拗而直白地问着。
谢忱山的手指搭在袖子上,像是不经意地滑了过去,他敛眉摇头,道:“并非人力所能为。”他抬手盖住小腹,面容平静。
“这些时日,腹中时而有所感,虽轻微,却屡有变化。”
他的目光望向窗外,眼神幽深。
来沧州,也是另有缘由。
两根触须悄无声息从苍白人形的腰间窜了出来,谨慎地朝着谢忱山的方向靠近。
然后触须就对上谢忱山的眼。
这触须状的黑雾分明只不过是魔尊的一部分,别说是眼睛,就连感知也不知有多少。可在谢忱山幽幽的注视中,两个粗壮的触须耷拉了下去,然后恹恹地缩小到了肉眼都看得到的大小。
谢忱山叹了口气,灵力微动,那两根小小的触须就给捞上来了。
他混不在意地让两根触须钻进了衣裳下摆。
微凉的触感让谢忱山忍不住蹙眉,却是淡淡说道:“想来,时日快到了。”
如三年之期。
…
广陵仙门招收门徒,乃十年一次,自然是盛事。
远的不说,要是真的能得了广陵仙门的庇护,那自然是与从前散落在外别有不同。
所以这段时日,城内极其热闹。
更加之这本来就是修仙者与人都一同共住的城池,便显得更加繁华。
赵客松无事的时候,也会去街道上走走。
只是最近的大事,多少都和谢忱山有关,出去了几次,赵客松便不乐意出门了。
毕竟那些言论,多数也不是他喜欢的。
只不过不知是否他的错觉,这几日无灯大师的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
这日,他本是有些修炼的问题想要去求问无灯大师,只是去了隔间后,却发现谢忱山不在。
只有魔尊。
独自一魔坐在屋内。
刚开门的赵客松僵硬在原处,这是进门也不是,不进门也不是。
魔尊的视线幽幽望了过来。
“进。”
他简单地说道。
赵客松下意识就窜了进来,这门关上后,立刻就后悔了。
他脑袋上的鸮也哆嗦了两下以表敬意。
只是因为脑袋上顶着鸮,所以赵客松也没办法感觉到鸮的动作。那颗小炭球展翅高飞,在屋内盘旋了片刻,突然扯起嗓子咕咕叫起来。
“咕咕——你要死了——你要死了——咕咕咕——”
赵客松:!
他脸色大变,连忙去抓那只小混蛋。
只是那鸮莫名魔尊的脑袋盘旋飞翔,仿佛就是为了让那句话降落在魔物的头顶。
几道黑雾猛地窜了上去,在鸮逃窜的惨叫中将其包裹住,再慢吞吞地拖到自个儿的面前。
魔物的血眸幽幽望着这鸮,冰凉刺骨的视线中,看不出多少温度。
这头魔物,在谢忱山犹在的时候,才会透露出几分人气。可要是无灯大师不在,那缕人味就仿佛是乍然而逝,从不曾出现过那般。
不过多少……
赵客松壮着胆子,颤巍巍说道:“魔尊,是我的小宠得罪了,但是,还请魔尊饶它一命——”
自从他知道这只臭鸟有这样的坏毛病,就已经时时刻刻谨防再犯。
只是距离上次发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他原本以为已经过去了。
谁能想到这鸮还能见缝插针,来不及阻挠!
这一回要是真要死了,赵客松都来不及救,更别说现在无灯大师还不在。
那包裹着鸮的黑雾紧了紧,一瞬间像是要把这一只小宠给勒死一样。不过片刻之后,那黑雾就把鸮给甩了出去,直直冲着赵客松的脑袋。
那速度太快,赵客松和鸮的脑袋各自撞到一处,疼得彼此嚎叫了一声。
赵客松在头疼之余,连忙伸出手捞住那摔落下来的鸮,庆幸至少还能留条小命。
他脚步往后一退,那模样就像打算告辞了。
大师不在的时候,他还是莫要和魔尊凑在一处。
只不过他脚步微动,魔尊蓦然出现在他眼前,那双近在咫尺的血眸让赵客松的呼吸都停滞住了。
“你怕我。”
不同于之前他提起这个问题时,那似乎带有疑问的语气。
这一次魔尊说得异常笃定。
赵客松不敢直视魔尊的眼,他别过脑袋去,梗着脖子说道:“就算是怕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想吃了我?”
那姿势有些诡异的魔尊慢吞吞站直了身子,挺直的腰身显得有些瘦削单薄。倘若不是赵客松深知其本质,如今看来或许真会把他当做一个随处可见的苍白书生。
“不。”
魔物道。
“我同,谢忱山,有过约定。”
冰凉的嗓音低低在屋内响起。
“我不会再吃人族。”
那个或许早就遗失在过往的约定,却还是被魔尊牢牢记着。
赵客松愣住。
认真回想起来,这百年间世间传闻,关于魔尊的说法有种种。
可的的确确只有他凶残的说法,再未有过吃人的恐怖传说。
“你为何要跟在大师的身旁?”
赵客松蓦然说道。
“以你的修为,天上地下三界之内,何处你去不得?他们都说你是天底下最强大的魔物,或许已经早就到了渡劫期……既然如此又何须连累大师为了你杀了那么多人?
“他本来是修仙界德高望重的佛修,所到之处,对其不是恭恭敬敬,少说也是有几分钦佩,可是如今却因为你累得声名污秽,令世人斥责!”
这些天来,赵客松其实已然清楚了来龙去脉。
该让他知道的事情,无灯并没有阻拦。
他心中对于百年大会上的说法是有些嗤之以鼻的。
尽管赵客松确实不喜欢魔尊,更不喜欢那些妖魔,可这种站在道义上强行要夺走人之性命的说法,偏偏让人不喜。
然这件事对谢忱山的影响却是极大。
仿佛一夕之间,高洁的莲花跌落污泥。
这让一直对无灯心怀感念的赵客松如何能接受?
他甚至止不住自己的声音。
“你问我是不是怕你,你不如问问这天底下如你这样恐怖凶残的魔物,谁又会喜欢?
“就算你日日夜夜缠在大师身旁,莫不是当真以为大师就会喜欢上你,那只不过是怜悯罢了!”
他恨的是魔尊让谢忱山遭遇这种种流言蜚语,更恨的是这头魔物当真安之若素,心安理得地享受起来。
冰凉的魔物偏了偏脑袋。
从他那张僵硬苍白的俊美面孔上,看不出他究竟是怎样的情绪。
他道:“喜欢?”
那是一个上扬的问句。
“那不然呢?”赵客松抱紧鸮,“你那粘稠恶心的视线,从来就不曾离开过大师,不就是因为你喜欢他?”
少年郎直率喝道。
他不懂大师和魔尊之间究竟有什么所谓的约定,可是心头的怒火却无法遏止住。
赵客松其实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在迁怒。
因为无能为力。
因为弱小可怜。
他想帮大师做些什么,可是以他这样微弱的修为实力,别说是帮大师了,如果他出现反而是在帮倒忙。
可是魔尊呢?
至少,至少之前的御敌杀人中,魔尊总该能做些什么。
在赵客松慷慨激昂的指责中,几根触须从魔尊的身上窜了出来,有些无形的摇曳着。看不出究竟是怎样的情绪,只不过从那微微晃动的频率中,至少能够感觉得到魔尊的心情应该是平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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