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魔尊将要开口说些什么。
然后魔尊恹恹了。
“魔尊,没有名字。”
这可真是一个突如其来的问题。
谢忱山似乎从来都不曾想过魔尊会对这个问题上心,他微挑眉,道:“魔尊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魔尊的出生本就是不祥,娘亲徐锦绣生下他便已经濒死,再这之后无论是万魔窟,还是杀入魔界,再到最终成为魔尊……
那便只剩下魔尊这个称谓。
无人敢称颂他的名讳。
无人知晓他的名讳。
其实他本就没有名讳。
魔尊慢吞吞地说道:“魔尊,喜欢谢忱山。广夏州提亲,要写八字,八字,要写名字。”
谢忱山不过是带他参加过几次婚宴,魔尊竟然已经默默记下了这些杂七杂八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那真的……甚妙。
魔尊的眼中当真是容纳了他物。
只不过这提亲……
谢忱山在心里笑着摇头。
魔尊这岂不是直接跳过了询问他的意见?
…
越过了幽都山,便是魔域了。
魔宫比任何人还要早得知魔尊的降临。
盖因无为那些魔族的体内多少都沾染了一丝魔尊的气息,所以在魔尊无意遮掩自己气息的时候,便不知不觉感知到了。
所以等他们将将渡过幽都山的时候,就赫然发现在幽都山脚下长着数百个魔将,那赫赫魔威一瞬间遮天盖地,只留天上血月若隐若现。
“好大的威风。”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孟侠长啸一声,剑意勃发,丝毫没有自己其实是在人家地盘的感觉。
紧接着是赵客松试探的嗓音。
“孟大哥,外面的魔族似乎有些多,你还是不要这么嚣张的好。”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劝说,又不像是在劝说。
孟侠朗声笑道:“怕什么?凡是我辈中人,自当有这种踏破魔域不回头的信念。”
无为撇了撇嘴。
倘若不是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杀意的话,那或许还有些讨论的余地。他们自然没有把一个区区要到化神期的剑修放在眼里,他们所等待的乃是他们的君王。
——散去。
一道玄而又玄的声音在他们的心头响了起来。
魔尊的意愿就是他们的意愿。
只不过是一瞬间,他们又立即纷纷退去。
最后才走出幽都山的魔尊看向一脸若有所思的佛修,僵硬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意思像是在说他已经把外头的那些魔物都给赶走了。
赵客松和孟侠是看不懂他的意思,谢忱山却是明了这一举动之下的含义。
他笑着说道:“魔尊便是让他们留下来也是无妨的。”
毕竟这本来就是魔族的主场。
魔尊摇头。
“你不喜欢。”
谢忱山敛眉,倒也没有拒绝魔尊的好意。
一路来,主导道路方向的人,自是谢忱山不提。
他并未给出为何来魔域的缘由。
尽管入了魔域,有了幽都山那一出,魔尊似乎意识到了谢忱山不想要让人知晓行踪,便自然敛去了那些浑然的魔息,让人无法寻到他的踪迹。
谢忱山的脸色越发白了。
如若不是他的气息依旧雄浑稳定,甚至要以为他是受了什么重伤。
可即便如此,魔尊身上的煞气却是一天比一天重。
等到他们停下来的时候,赵客松茫然地看着远处魔族城池上写的名字。
那个字体他看不懂。
毕竟是魔族的文字。
孟侠便靠在他耳边给他讲解:“如果硬要用人类的语言来形容的话,那个字应当叫褫。”
剥夺之意。
这是一个自诞生起就带着不祥意味的字。
魔尊驻足在城外,望着那熟悉的城门,仿佛心有所感,低头看向正在他身前的佛修。他的身量比起魔尊要高了些,微微低下去的时候,下颚能微微触碰到谢忱山的发旋。
他慢腾腾地说道:“谢忱山,是,知道了的?”
谢忱山颔首。
他们两人如同在打哑谜的对话,已经让旁观的两人熟视无睹了。
谢忱山望着眼前的这座城。
他确实知道。
因为这是魔尊从万魔窟中爬出来后,所屠杀的第一座城。
曾经,“褫”才是整座魔域的都城!
前魔尊便是在这里陨落的。
他们一行人慢慢地走进这座城,荒凉的城池中已经毫无气息。或许因为这里是前魔尊陨落的地界,也或许是因为现魔尊曾经在这里造成的杀戮,在重新稳定下来的魔域中,哪怕是再强大的魔族都会有意无意地避开褫城,以至于在短短百多年前,这里一直都是空城。
魔族的血液并非鲜红,有诸多不同的色彩。
那些斑驳的墙壁上,淋撒着的血腥宛如百年间都无法消融,连带着那浓重的魔息与盘踞的杀意犹在,让得赵客松有些寸步难行。
只是这样的历练虽然特殊,却也让赵客松比从前还要快速掌握了操控灵力的精准所需。
这也不知道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越是靠近城池的中央,那股沉沉的威压便越发难以散去。
孟侠捂着口鼻,无语地说道:“魔尊,那既然是你自己的东西,那散去不就可行了?”应当说,在那些驳杂强大的残留气息中,他察觉到了有魔尊的存在。
魔尊像是耳背,在孟侠支棱了好几次之后,才慢慢说道:“不……”那个字已经从他的嘴边滚落,却又不知道为何卡在原处,像是他的声音,又不像是他的声音。
“不是。”
那不是。
魔尊笃定那确实是他的气息,在屠杀了一整座城后,他踏着血路,一点点绞杀干净那前魔尊,把整个魔域搅和得天翻地覆,无一不匍匐在他的脚下尊他为上,可是——
还缺失了些什么。
魔物蓦然望向那城池的中心。
那即是……他从万魔窟里爬出来的地方。
谢忱山闷哼了声,微弯着腰咳嗽了起来,那轻轻的几声如同在场的几人心中留下抓痕,孟侠的脸色煞时难看起来。
赵客松有些懵懂。
而魔尊……
那数根触须已经把谢忱山给高高举了起来。
那猝不及防的动作让谢忱山微愣。
魔尊的血眸紧紧盯着谢忱山,另一根触须溜出来,在他的后背生疏地拍了拍,那力道很轻,就像是害怕惊走睫毛上的蝴蝶,颤巍巍的,又拍了一下。
“痛?”
谢忱山抿唇微笑,伸出手拍了拍托着他腋下的两根触须:“不痛。”
“谢忱山,我曾记得……当年,你说的是,你这具身子佛骨,应当是不会被病魔所侵扰才是。”孟侠的声音猛地从底下传来,严肃正经得紧。
谢忱山可是连那些撕裂半身的伤势都能全然恢复的体质,难不成会被那小小的病魔给打倒?
谢忱山含笑道:“那可多谢孟大哥,居然还记得我从前所说的话。”
孟侠抱剑翻了个白眼。
魔尊埋着头赶路,只是却不曾把谢忱山给放下来。
那托举着他的触须越来越多,最终仿佛把其下半身都给吞没,缠绕成了一坨扭曲的形状,却能够让谢忱山安然地靠坐在里面。
赵客松视线一触到就立刻弹开,那可真是令人头皮发麻的状态。
谢忱山倒是无所谓。
魔尊似乎是有这种在举高高的喜好?
他心中想着,上一回,好像也曾经被这般托举过。
他并未说出他的目的地,只不过魔尊似乎已然知道了。
褫很大。
毕竟那是从前的魔域都城,最是富丽繁华。粗犷张扬的风格多有不同,更是透出极度的肆意放纵。当他们踏足废弃魔宫时,就连孟侠也有点惊讶。
“原来魔域也有如此奢靡之地?”
谢忱山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是前魔尊的地盘,大抵是他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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