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活着”在普世价值观里是件大好事,但浊很清楚袁安卿是不一样的。袁安卿把死亡当作一种完美的句号。
浊期望有一天袁安卿能自己说出一句“哎呀感觉活着真有意思。”然后忽然就不想死了。
“没有羡慕死亡,我是羡慕你以前从未这么痛过。”袁安卿拍了拍浊的腹部,“你比我更适合救世主的工作。”
“可我不喜欢那些人类。”浊摇头。
袁安卿去房间拿出笔记本,搬了个凳子,准备在茶几上把报告写了:“我也不喜欢,我不认识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更没必要去爱一个个陌生的个体。”
说到这里,袁安卿都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冷漠了,他揉了揉太阳穴:“救世主到底是怎么定义的呢?”
他们似乎是人类,可普通人类没有他们那样的能力。
救世主都是孤儿,无法查清来历。而且那场穿越也很奇怪,这个世界连瞬间移动都做不到,怎么有能力把救世主传送到另一个世界?
世界破了个洞又是什么意思?那个洞是具象化的还是个指代?
一切都是谜团,而袁安卿没有探清真相的能力,他始终被蒙在无数层雾里。
“救世主一直都是个传说啊,就像童话故事里那种。”浊说,“这个世界还有好多关于救世主的电视剧。”
说着他又看向了袁安卿。
电视剧里的救世主要么伟光正,要么像个机关算尽的大智囊,就算只是个毛头小子,最后也一定能长成所向披靡的战士。
总之他们不会是袁安卿这样,袁安卿这种放在一众救世主当中也太过无聊了,他甚至连咋咋呼呼都做不到。
但袁安卿才是真的。
“我一直都知道有救世主会过来打败我哦。”浊的表情很认真,“因为救世主就是用来处理我这类麻烦的。”
“但现在你成了我三十五年人生里唯一的朋友。”袁安卿诚恳道,“我什么都摸不透,所以总觉得站在你身边能让我安心些。”
浊足够强大,他是这个世界的大麻烦。而袁安卿在浊身上汲取到的安全感特别地高,对于袁安卿来说,浊的可信度是排在白天他们前头的。
浊的意识世界甚至没有对袁安卿设防。
“你也是我唯一的朋友。”浊说,“但我想对你提个意见。”
“什么?”袁安卿询问。
“你以后没事儿能不能别和陈娇聊天,我怕你们聊着聊着就一起从大楼往下跳了。”浊亲眼见证了二人待在一起时那种诡异至极的气场。
“我们聊的东西不算消极。”袁安卿觉得他们只是在谈论彼此的人生。
“那就是消极!非常消极!你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到任何美好的东西了。”浊觉得很可惜,“你明明有一双那么漂亮的眼睛诶!”
袁安卿不这么想:“我还是有审美的。”
“不是审美!是生活中美好的东西!”浊纠正他,“坏的一面存在,但同样也存在一些很棒的东西。”
袁安卿深表认同:“比如假期。”
浊:“……你是完全没有亲近大自然的意思对吗?”
“我个人觉得蚊虫鼠蚁还是和人类分隔开的好。”袁安卿点头,大自然是危险的。它们并不美丽。
“你就像个害怕阳光的死宅吸血鬼。”浊说,“你和吸血鬼唯一的不同就是你对鲜活的生命没有任何兴趣。”
“不。”袁安卿已经打开文档开始写报告了,“我还讨厌蝙蝠以及过于潮湿阴冷的环境。”
“你真难养诶。”浊感觉袁安卿对自己的形容像在描述什么珍稀植物,稍微不对劲就会死的那种。
“我把自己养得还不错。”袁安卿感觉自己健康活到三十五岁就已经是一项大胜利了。
“你养得很糟糕。”要是真养得不错,那袁安卿就不该有胃病了。
袁安卿随口回应:“别对一个没经验的人这么苛刻。”
他俩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淡,伴随着袁安卿敲击键盘的哒哒声,浊很快便觉得困了:“你要睡觉的时候可以自己钻进我的怀里哦。”
“沙发地方不够大。”袁安卿提醒他。
“那我去床上,你要去房间办公吗?”
袁安卿抬眼打量了一下空旷的客厅,随后他点头:“可以,去房间吧。”
浊点头,随后他躺床上倒头就睡。
袁安卿在床边小书桌上办公,考虑到浊的睡眠质量,袁安卿将灯也给关了。
房间里只有袁安卿敲打键盘的声音,很安静。
袁安卿回忆起那场任务,他详细地描述了那个漩涡的过往,并且附上了自己解决问题的方法。
那位漩涡的人生实在没有可以称得上快乐的地方,袁安卿在写了一会儿之后便揉着额头叹息一声。
他有些想抽烟,但他手上和什么都没有。
袁安卿本身不是个多愁善感的性格,但总有一些时刻人是控制不住自己的。
真是跟陈娇聊太多了?又或者有时候生命就是这样的反复无常?
袁安卿更偏向于后者,他不爱美好又抽象的东西,那些东西就像是一戳即破的泡沫,没有任何意义。
救世主啊……
这样的他到底能够救得了谁?
袁安卿写不下去了,他合上电脑,起身去洗漱。
原本他想去阳台上喝点酒,不过浊大概不会接受自己离他太远,于是袁安卿便放弃了这个欲望,他掀开浊的胳膊睡进了浊的怀里。
有时候不得不感叹,床伴太好了也不行,人会因此变得懒惰,想逃避。
袁安卿紧闭双眼。
他做了许多梦,梦到了他和陈娇聊的那些事。
梦到了自己最在乎的那个福利院老院长的葬礼,那些猝不及防却又再也无法挽回的分别。
还有日复一日在办公室里工作的自己,他像是再也走不出那一方小小的天地,无数次地开门,无数次回到原点。
袁安卿没有愤怒,每次开门看到那样的景象,他脑子只剩下了“果然如此”。
好累,但好像又麻木了。
第二天袁安卿是在浊的晃动中醒过来的。
“要上班了。”浊对他说。
啊,果然。
袁安卿从床上爬了起来。
“今天我们要不要绕个路?”浊问他。
“绕路干嘛?”袁安卿不解。
“我们可以绕路去六中那里买包子,我之前用手机搜过了,那里的包子很好吃。”浊认真道。
“只是为了吃个早饭?”袁安卿诧异。
“额,那边种的几棵紫薇花树好像也开了诶。”浊说,“他们拍的照片都好好看。”
袁安卿看着浊元气满满的样子,再次肯定了自己是羡慕浊的:“不会迟到的话,绕就绕吧。”
他觉得浊的提议很荒唐,为了吃个早餐特意多走几公里的路不值得。
但考虑到浊一直处于一种半被软禁的状态,袁安卿便觉得浊对那些花花草草感兴趣也正常。
浊乐乐呵呵地洗漱换衣。
在第一天上班后浊就再没穿过他那些通勤装了,他觉得那些衣服不舒服,而且他也不再喜欢那些人诧异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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